草药川乌的确可治风寒,但此时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她,治老板一个尚可,治众人怕不是把她煮了吃了还不够!
川乌没有底气说下去了。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者闻声忽然涕泪交加,颤巍巍过来恳求:
“姑娘,如今大行恶疾,白骨遍野、饿殍遍地,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罢了,可那小儿女们还有大好的光阴呐——”
老者说着又垂下两行老泪来。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不像样的人们,连刚刚打她的老板都显得可怜起来。
做药材的不就是为天下苍生治病的吗?
川乌咬咬牙,用力扎破自己一根手指,血珠瞬间渗出来,竟是绿的!
看着手上老鼠眼睛似的发着幽幽绿光的血滴,川乌已经做好被众人榨干精气的准备了。
不料一见那青绿血液,原本乌泱泱一群人瞬间退散。
寂静片刻,人群便窸窸窣窣议论起来,有人跃跃欲试,有人犹豫不定,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前。
“我活够了,管她是精是怪,我先替诸位试一试罢——”方才的老人第一个凑上前来,将那绿色的血液滴入茶碗,仰头便要喝。
“我来!”
“我也来!”有了打头阵的,众人也放开胆子赌一把,一个个争先恐后要喝那掺着川乌汁液的茶。
“慢!”
茶入咽喉,却被飞来一颗石子击中前胸,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茶尽数喷出。
“你不要命了!”一个长相英朗,甚至略显凶相的少年不知从哪冒出来,厉声呵斥。
“天狼星。”
一个洪亮而深沉的男子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小小茶杯迸裂,茶水洒了一地,那个叫“天狼星”的少年立马禁声。
男子踏云而来,发冠高耸,眉含翠色,鼻如远峰,一身玄色衣衫迎风猎猎作响。
仔细看去,两条暗红色绳绦系着里袖,外面一件罩衫暗暗流金,衬得此人气宇不凡,恍如青山般雄姿巍巍。
男子并未理会侍立的少年,径直拨开人群,奔川乌而来,众人一见此人便由衷的感到心悸,霎时便退出一条路来,屏着声息不敢造次。
“你叫什么?”男子居高临下责问道。
川乌忽然感觉头皮一紧,背后发毛。
这人竟能一眼看出她的身份,看来修为远在她之上。
“我没有叫。”川乌强装淡定回道。
“问你叫什么名字。”天狼星一巴掌拍在了川乌后脑勺。
“哦哦……我……我叫……”
川乌有些犹豫了,此人开口瞬间茶杯迸裂,看来对方法力非凡,万一惹了他,以后寻仇,岂不是要白白送命?
况且看他语气,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可此地人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毫无怜悯同情之心,自己不救,还不让别人救。
哼,一个道貌岸然不仁不义的伪君子罢了。
川乌强撑着挺起胸脯来,努力拔高音量道:
“我……我乃本地小山神!为平恶疾而来,你是什么人,胆敢对小山神如此不敬?”
众人听到这“小山神”的话,又想到她异于常人的绿色血液,连忙跪下磕起头来。
男子见此情景竟仰天大笑,围观众人只觉其笑声声震六腑,想退了又不敢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跪着。
男子笑毕,似乎心情大好,竟平易近人起来,虚虚地向这位“小山神”做了一个揖,道:
“这位“小山神”可知,你的风寒秘方,川乌汁液,生服是要置人死地的?”
男子眸色晦暗,笑意不明。
川乌怯于他的气场不敢强辩,只好顺着他的话请教:
“那依您看当如何治疗?”
只见男子不知从何处取来几个药包,打开似乎又比拿在手里更大些,铺开来竟占满了整条街。
“此方名叫‘寒劳祛’,各家领回去,做成药丸,饭后用童尿送了去,方可治愈恶疾。”男子淡淡道。
趁众人领药之际,川乌急忙溜走,没成想刚一转身,后背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提起:
“小山精,你好大的胆子!”一头雪狼叼着她后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眨眼间来到一处密林,川乌被狠狠丢在空地上,雪狼隐退,化身方才的英朗少年,那神秘男子踏云俯视,颇有一番问罪之意。
“大神饶命!”川乌眼见的打不过,又逃不了,只能跪地求饶。
“你不是自称小山神么?”男子轻笑。
“我从山里而来,精灵也算半个仙,仙又差不多算半个神,可不就是小山神么……”川乌越说越不像话,自己都觉得离谱。
“放肆!”天狼星大喝。
“小的知罪!”川乌认错倒十分迅速。
“何罪?”
凉风冷气中,只见男子玉竹一般在云端立着,衣袂随风翻飞,颇有些仙风道骨逍遥随意之态。
一时间川乌看得失了神。
“何罪?”
男子又重复一遍,目光从周遭环境落回了川乌脸上。
川乌盯着那张俊俏面庞发呆,忘了回话,直到男子第二遍责问方才回过神来,诚惶诚恐道:
“我不该自称山神……我、我就是个小精灵,不是山神……”
“嗯?”
“还有,我不该不了解小泥……不了解那些凡人的体格便贸然用药……”
“还有。”
“还有?……啊……我不该向凡人泄露精灵身份。”
川乌偷偷抬头观察男子脸色,男子倒无异色,却见天狼星双眸微眯,盯着她,一副不信任的姿态。
“你最大的过错─”男子顿了顿,继续道:
“修为不足便擅自下山,按里原的规矩,应当就地打散元神,灵集除名。”
“打散元神”“灵集除名”八个字仿佛爆了一个惊雷。
她耗了三千年好不容易入了灵集,又日夜苦修三百年怎能说除名便除名。
况且灵草山精虽力量微薄,却也有自己的规矩,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制裁的。
他随意将“打散元神”字眼挂在嘴边,怕不是虚张声势唬她。
她身无一物,又修为浅薄,骗财骗色都没什么价值─那便只有骗她这上好药材的小命了!
“我我……我虽无知,却也听人说过,除了山神,旁人并无处置精灵地仙的资格,你二人休要诓我!”
冒着生命危险,川乌便赌这一次。
毕竟连树婆婆都未曾见过山神本尊,她下山第一天遇到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你可曾见过山神?”男子眼含笑意,不紧不慢问。
“未、未曾。山神他老人家忙得很,像你我这样的小仙怎会轻易见到?”
川乌特意将“你我”二字咬得特别重。他和大山神比起来,也就是和她一样的小仙,装什么装啊。
“是闲的很。”男子听了川乌胡诌八扯,忽然大笑。
“你竟敢亵渎山神!”
提起山神,川乌一改方才的畏缩,“你虽道行比我深些,却也是山神庇护下的,怎如此轻浮,出言不逊!”
“你这小精灵对山神怕不是有些误解。”男子笑道。
“我从小便听树婆婆从创世时代讲到如今,月月为他上供,诚心打扫祠堂,大山神那样的天神,怎会误解!”
川乌一骨碌话说完,气愤地要离开,却被固住了脚步。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男子拿出一卷什么东西,边写边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记好了,我叫川乌!”
川乌答,“多大人了还用本子记仇!我才不怕你!”
男子并未理会后面一句,饶有兴趣道:
“川乌可知山神名讳?”
川乌自然知道,山神烛龙庇佑万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山神烛龙神君的名讳也是你这般不敬之人能问的?”川乌扭过头冷笑。
男子见眼前女孩气鼓鼓的模样忍俊不禁。
川乌知道自己又被当傻子看了,于是尽量平静道:
“山神名讳如此好笑么?那敢问阁下名讳,好让我也领教一番是何方神圣?”边说边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揖讽刺对面的人。
男子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润,微微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吐出几个字来:
“在下,烛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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