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语,十赌九死是定论。郭金宝,他输光如洗断火熏,气死双亲葬新坟,赌场卖妻酿奇耻!看家中,空荡荡冷冷沉沉,凄切切独闻虫音,鲜对我也愁容,庭院路径杂草深。忆前日,有茶有酒宾如云,逍遥自在四季春;看今朝,家败涂地谁怜悯,悔恨已晚泪暗吞。”

《恨深情长》里的郭金宝,嗜赌败家,卖妻抵债,输了地产输房屋,这一段唱的正是他落魄后的懊恼。虽然张沈年并非赌博,但在黄思梅看来,炒商品房这样的举动,就和豪赌没有任何差别:赌赢了盈满贯;赌输了,血本无归悔恨已晚!

张沈年沉吟良久,若有所思地点头应下,他也琢磨着,等回了三亚先把房子卖了,然后专心做土货生意:上个月在王云飞帮他找了几个生意母,这些生意母,对张沈年供的土货非常感兴趣,有了她们加盟,土货进城的步伐能加快不少,这也是张沈年想拉着黄思梅一起下海改行的主要原因,只要市场打开了,未来前途无限。黄思梅却格外地固执,一口咬住不能让婆婆和孩子留守乡下。张沈年见她油盐不入,也只能放弃劝说,换了个话题,和夫人聊着琼剧团的未来。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挑棕人的叫卖声声传来:“卖棕咯!”张文倩和张文轩哒哒哒地跑出来,奶声奶气地嘟哝着要吃粽子,张沈年恶作剧心起,从兜丽掏出两张粮票就塞给孩子,骗他们拿粮票去买粽子。不一会,俩娃就哭着狂奔回来,张沈年哈哈大笑地把张文倩驾到脖子上,黄思梅看着又犯幼稚病的他,摇头无语。卖棕人利索地剥好粽子,往棕上颠了颠一小勺白,张沈年付钱时忍不住感叹,粽子又涨价了,卖棕人喋喋不休地开始发牢骚:“后生人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什么东西不涨价?糯米贵、柴火贵、白贵……”

双手捧着沾满白的粽子,张文倩和张文轩欢呼雀跃着互相追赶。东方的粽叶,粽叶用野菠萝露兜树的树叶,自带一种特别的清香,经柴火熬煮三、五小时渗入棕米:糯米的软磁融合了粽叶的香气,再加上五肉渗入的油水,一口下去,香、糯、绵、醇。所以,在东方,除了端午家家户户会绑粽子外,平日里有专门的卖棕人,早晚挑着担子,全村巡喊售卖。在1毛钱可以买到30个木薯饼的年代,粽子卖到5毛5,的确是贵得不像话。想到老婆和老母亲,张沈年咬咬牙多买了三个,让卖粽人多加了几勺白。

拎着米粽敲开蒙华香的门,张沈年还是想曲线救国,递上粽子就开始算账,无非是是米粽又涨了一毛五,晚上煎的黑鲷鱼,价格也翻了一倍。张沈年反反复复会给蒙华香说的就是——这是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我们如果不与时俱进,就会变得像《双教子》里的爷爷奶奶一样可笑荒唐。蒙华香听完,把粽子甩到桌子上,喘着粗气又是暴风怒骂。也难怪她着急上火,张沈年当倒爷后,东方琼剧团现在已经没有能顶替他的生脚!他的琼剧启蒙,还是姥姥张璐金手把手教的,蒙华香总觉得,愧对母亲的在天之灵。

不管蒙华香骂得多凶,张沈年都老神在在地听着,最后还会给几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比如没有生脚?就让蒙华香排老生剧、老旦剧、折子戏,比如没人看?巡演干脆就在俄贤村免费演出不要出门减少开支……听着他的碎碎念,蒙华香越听越上火,把他往门外一推随手就关上门。

张沈年无奈地叹气,只能和黄思梅商量,两人兵分两路,他在三亚继续摆摊当倒爷,她在东方坚守阵地护好东方琼剧团。次日鸡叫时分,张沈年就急匆匆地往就近各个村里赶。张沈年现在收土货,还停留在最早期的原始阶段:挨家挨户问。头天上门先问问种了什么,预计产量,谈拢价格后,约定次日派车来接。因为东方地处热带,气候宜人,当季村里种植种类都很相似。所以走一天下来,张沈年总能凑齐一整车各色各样地里的土货。同时还能收一收,当天村民赶海回来的各色海螺。其中,凤尾螺因为耐久放不死不臭、味道鲜美,而且日挖量较大,深得张沈年的心。

再次日,张沈年带着小卡车,在邻近村落跑了一整天。黄昏时刻,跟着满满一卡车的沙地香瓜、粉地瓜、新稻米和凤尾螺,风尘仆仆地回俄贤村,和黄思梅挥手道个别,就跟车突突突地往三亚赶。得益于石碌煤矿运送,东方倒是有一趟前往三亚的绿皮火车,只是舒适的火车一天只有早上八点一趟。凤尾螺螺虽然裹着海泥也耐放,却还是时间越短越新鲜,所以张沈年选择了雇卡车,连夜赶往三亚。

张文倩和张文轩依依不舍地目送张沈年离开,手里捏着的一元钱瞬间不香了。张文倩扁着小嘴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阿爸不能在家,黄思梅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只能告诉孩子:“阿爸去赚大钱给他们买玩具、送阿侬出国留学好不好?”,时下兴起出国留学的热潮,黄思梅寻思着,未来也要把孩子往国外送。奶团子不知道什么是国外留学,只当是好事,满口答应:“好!留学,唱戏!”

黄思梅看着渐行渐远的卡车,再低头看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心中有一股惆怅的情绪在蔓延。为了守护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不但夫妻两人要异地而居,就连一双儿女,也无法完整地享受到父亲的爱。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回答她的只有耳边猎猎的风声,以及自己迎风飞舞的发丝。也许,时间会给出所有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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