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深邃,心底一丝疑虑悄然升起,莫非—-此界之中,藏有连他都不知道的隱秘?
楚政自然感知到云天机的心绪暗涌,但他无法明言后世因果,只沉声道:
“此界於我而言,牵连极深,不容更易,其中缘由不便细说,还请道友成全。”
楚政越是轻描淡写,云天机心中的疑竇就越深,他瞬间联想到许多。
正初何等人物,一直以来,所行之事,无不惊天动地,一方大界若是没有隱秘,岂能让他如此掛怀。
莫非关乎天运?
山谷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不远处的寒泉,因轻风泛起微弱涟漪。
云天机指尖轻轻敲击玉台,心中飞速权衡。
在楚政的感知之中,时空长河在不断剧烈翻涌,因为云天机此刻思绪,分化出诸多支流,光阴岁月之中,在掀起汹涌波涛。
片刻后,云天机终是頜首,压下心中疑虑,爽快道:
“既如此,便依道友之言,仙盟魔下,绝不会动临仙界分毫,一切如旧。”
为了一方看似普通的大界与楚政產生裂痕,殊为不智,况且,若临仙界真有惊天隱秘,待大局已定,再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
见对方应允,楚政扫了一眼逐渐平復下的时空长河,不再多言,顺势將话题引向更深层的谋划:
“临仙界事小,今日邀道友前来,还有另一桩关乎宇宙大局之事。”
他目光灼灼,看向云天机:“我欲立界关,彻底隔绝寰宇边患,永绝阴神邪魔之扰。”
“界关?”
云天机瞳孔微缩,面色转为凝重:“此议古已有之,但边荒裂隙,连通虚无之地,阴邪之物源於大道之暗,生生不息,自古至今,多少先贤尝试,纵然布下封印,亦难撑过岁月更迭,很快就会被侵蚀瓦解,此事——难如登天。”
提及寰宇边荒,云天机语气中亦带上一丝无奈,就是因为那无尽边患,牵制了大宇宙过半的顶级战力,才使得如今的道爭,始终无法彻底了断。
如今能够自由活动的祖境,不过那么寥寥数人而已。
若是道爭过於剧烈,很容易便会引起两界动盪,届时邪魔入侵,便是杀敌一千,自损两千,可能会导致整个大宇宙都被倾覆,生灵尽绝。
闻言,楚政却已是胸有成竹:
“若集大宇宙之中全部天运,以百祖血印,铸就一道横亘边荒的永恆壁垒,未必不能成,待君煌入祖,武阁天运完整,便可由我三人牵头,匯聚天运本源,促成此事。”
他语气一顿,声音低沉了几分:“然欲集结所有天运,必先平定內忧,巨神族与真龙血裔,共掌两成半天运,其势虽敛,其心未服,须先行解决,方能天运归一。”
云天机眸光骤然亮起,他等这一刻已然太久:“道友眼下之意,是准备对这两族动手?可宇宙边荒防务至关重要,若贸然动手,恐防线有失。”
“边荒之责,由我暂时一力承担。”楚政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我会亲赴边荒,暂代镇守之职,足以稳住局势,待內患肃清,天运齐聚,便是界关立成之时。”
如今时空长河的拐点將至,仙武二道各仅一成半天运,进度远落后於预期。
因为他的缘故,几大古族明显收敛了许多,道爭难起。
界关之谋,不仅是隔绝外患,更是將散落的天运彻底整合,引导向既定歷史轨跡的关键一步,必须加快脚步了。
时不我待。
听闻此言,云天机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野心,他早已不耐於当前僵局,仙盟虽兴,然內有不臣之族肘,外有边患牵制,唯有以雷霆之势扫清乾坤,方能真正开创仙道盛世。
“好。”云天机頜首应诺,眼中精光闪烁:
“那便依道友之意,仙盟上下,必倾力相助,共成此万世不朽之功。
对於君煌是否会选择顾全大局,云天机没有多言,他镇压了蚀日啼,与君煌之间的关係,早已经无法缓和,但这些与他无关,这是正初需要考虑的事。
茶凉,人散。
两道身影先后融入虚空,山谷復归寧静,仿佛从未有人惊扰。
星海之间,云天机回望临仙界方向,眉头微皱,正初对此界如此执著,绝非故土之情那么简单—其中定有蹊蹺。
但眼下还需借他之力,待扫清巨神以及真龙血裔,天运尽数有主,界关立成之后再去考虑这些不迟。
弹指之间,星空轮转,便是数千载岁月悠悠而过。
大宇宙的局势逐渐趋於平稳,人族势力愈大。
隨著一股霸道而炽烈的气血,自武阁祖地深处冲霄而起,宣告著又一位武道古祖的诞生。
君煌,破关成祖。
他巩固境界后,便直接出关,径直寻到了坐镇武阁雪清。
直至此刻,大局稍定,君煌才顾得上此前压下的些许担忧,前来询问蚀日啼的下落。
雪清看看眼前的君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將蚀日啼被云天机镇压的消息如实告知。
得知师尊並非陨落,而是被镇压,君煌面容瞬间冰冷,周身刚刚平息的祖境气血隱隱有沸腾之势。
他没有质问,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半响,他对著雪清微微一礼,沉默不语地转身离去。
在君煌出关的第一时间,一道来自九重天外道宫的传讯,便落在了他的面前。
是源自正初的邀请。
收到这一封传讯后,君煌並未考虑多久,便径直来到了这片天外之天。
道宫之內。
琉璃结界光华流转,清辉依旧。
楚政盘坐於殿中,看著大步走入,血气渊深似海的君煌,神色平静无波:
“你已入祖,有资格知晓一切,有何想问的,可以直接问。”
君煌站在殿中,与楚政对视,目光锐利如刀。
他沉默了许久,压抑著翻腾的心绪,缓声开口,语调低沉:
“我只问一句,我师尊可有性命之忧?”
楚政看著他那双压抑著风暴的眼睛,缓缓道:
“放心,他性命无虞,你去往寰宇大界的时间,会比他早得多。”
应该说,眼下这个时代的生灵,应当没有任何一位,能活到蚀日啼脱困而出了。
君煌瞳孔微缩,但他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前师尊多次交代,其意我已明白八九,我会接掌武阁,做好我当做之事,延续武道。”
君煌如此平静的反应,让楚政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意外,他本以为君煌会有更多的质疑或是怒火。
沉吟片刻,楚政还是不再赘言,直接道出了关乎宇宙未来的界关之事。
听闻需要集结所有天运,铸就永恆壁垒以绝边患,甚至需要仙武二道联手清扫剩余障碍时,君煌眸光剧烈闪烁了几下,但很快便归於沉寂。
他没有丝毫犹豫,頜首应下:
“既然是大势所趋,武阁自当尽力。”
言下之意,他儼然已將自己当成了武阁之主。
楚政並未在意,頜首道:
“道爭期间,我会坐镇宇宙边荒,为你和仙盟扫清后顾之忧,你可放手施为。”
“有劳正初道祖。”
君煌拱手一礼,神色平静,转身离去。
他一路回到了武阁之中,再度来至雪清面前,单刀直入:
“雪清武祖,师尊已不在武阁,我是他唯一的弟子,武阁的这些琐事杂务,理当由我承继,往后,你可休息了。”
雪清神色一证,这是毫无遮掩的夺权。
不过对於君煌会这么做,她心中倒是並无多少意外。
沉吟片刻,雪清頜首,將手上武阁的一切事务移交,但保留了传道古路。
她並未不愿交出传道古路,而是不想君煌与天运真灵扯上关联。
以她对於君煌本性的了解,若是他与天运真灵相融,整个大宇宙或许都会迎来一场大劫。
对於这条古路,君煌也並未太过在意,他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弄清了如今武阁之中的战力底蕴后,他当即召集了所有跨入时空领域的武君武帝议事,开始调度武道大军,剑指巨神族。
“你要开战?”
察觉到君煌的意思,雪清瞬时皱眉。
大宇宙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段时日,看君煌这意思,却是要再起爭端了。
“雪清武祖若是有疑问,可去问问正初道祖,这也是他的意思。”
君煌神色平静,淡淡开口:
“你跟他之间的关係,显然比我亲近的多。”
雪清闻言,撕开虚空,直入九重天外。
然而,道宫之內,已是空空如也。
计划既定,楚政没有丝毫拖延。
君煌离去之后不久,他的身影自道宫中消失,下一刻,便已跨越无尽星域,直接出现在了宇宙边荒那处法则混乱之地。
当他的磅礴气息降临边荒时,光柱之中的诸位镇守古祖,无不心神剧震,骇然望去。
正初?!他怎会来此?!
比之此前,他似是又变强了!』
不等这些心中警铃大作的古祖们做出反应,他们各自祖地方向便传来了最紧急的预警传讯。
仙盟大军与武阁精锐,在云天机和君煌的亲自率领下,悍然出手,发动了突袭,目標直指诸多古族的核心祖地。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逼他们离开宇宙边荒,回援族內。
楚政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几位面色大变的古祖,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边荒:
“诸位祖地告急,还是速回救援为妙,这边荒,暂由我一力镇守便可。”
听闻此言,诸多古祖很快反应过来,怒火瞬时被点燃,纷纷开口,怒喝出声:
“人族如此行事,不惧族灭么?!”
金乌古祖一声怒啸,眼中烈焰蒸腾,仙盟撕毁了此前的联合盟约,对金乌的祖地出手了。
“正初,即便你再强,一人独守边荒,也未免太过猖狂了!”
身披天狱图的中年男子一声低语,话中带著警告:
“若是边荒失手,乾坤倾覆,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若是邪魔肆虐,届时你的血亲、故友、眷属皆—”
说到此处,三狱门的太上掌教,话音顿止。
就他们所知,正初的確是孤家寡人,身后连个弟子都没有,唯一有牵扯的雪清,同样是武祖。
一时间,诸多古祖面面相,权衡利弊之下,终究是祖地根基更为重要,纷纷咬牙,撕裂虚空,遁走回援。
转眼间,喧囂惨烈的边荒战线,竟变得异常安静下来。
炎琦以及虚道宇,二人眸光复杂,他们皆已收到了传讯,知晓了內情。
二人没有多言,拱手一礼,同样转身便走。
若是没有他们,云天机以及君煌不一定能敌得过那些回援的古祖。
楚政独自一人,漫步至战线最前沿,悬於虚空之中,望著不远处那阵阵翻涌,足以侵蚀宇宙本源的邪气,神色依旧平静。
雪清匆匆而至,看著不远处的楚政,眉心紧皱,沉声开口:
“阿正。”
楚政神色微愜,回过了身,这个称呼,雪清已有多年未曾叫过了。
“你此前说过,会结束道爭,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雪清深吸了一口气,垂於袖中的指尖,止不住的一阵轻颤:
“你知不知道—这会死多少人?”
所有古族,尽皆开战,这是足以顛覆大宇宙的惊天之变。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一手主导的。
“破而后立,难免会有阵痛。”
楚政神色平静:“你有时间在此,不如回去帮武阁,儘快平稳局势。”
闻言,雪清一时有些愣神。
这一剎间,她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变得无比陌生。
她好像从来未曾了解过,眼前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轰!
远处星空,炸起阵阵血光,仙光璀璨,剑气凌空,斩碎了滚滚升起的烈阳。
仙盟蓄势已久,剑出鞘,便搅动惊世风云,短短片刻之间,金乌古祖的祖地,已被攻破了。
雪清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转身径直离去。
方才楚政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只有儘快平稳局势,死的生灵才能更少。
目送雪清离去,楚政回身抬掌,將四位联手突袭宇宙边荒的寰宇古祖压了回去,平静的眸光之中,死死注视著剧烈波动的时空长河,不敢有片刻放鬆。
大宇宙局势的发展,並未完全如楚政所料,起初,巨神族,以及真龙血裔等古族,的確落入了下风,被步步紧逼。
但这些古祖,面对仙武二道的联手围剿,明知不敌,亦血战到底,没有丝毫投降妥协之意。
诸多古祖,尽皆是浴血搏杀,战至最后一刻,祖躯残破,神魂黯淡。
在临死道殞的最终剎那,各族古祖,不约而同做出了一个极其决绝的选择,同归於尽。
他们並未將自身承载的天运留给敌手,而是主动崩散了天运烙印,將其化作最本源的天地精粹,连同自爆的祖躯一起,彻底炸开,散入了茫茫无边的宇宙深空之中。
於这般近乎同归於尽的搏命廝杀之中,武阁以及仙盟皆是受创不浅,炎琦战死,风青仪战死,虚道宇身受不可磨灭的道伤,退回祖地修养。
各族因此而亡的生灵,更是不知多少兆亿之数。
大片的宇宙星空被撕裂,但转瞬之间,便在祖血以及磅礴的天运滋养之下,恢復如初,生机鼎盛。
咚!咚!
丧钟接连而鸣,数位古祖相继自斩,其散逸的能量和天运本源,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闪烁而后熄灭,化作无数道流光,溢散向宇宙的各个角落,与万道法则相融,变故突生。
原本有望被仙武二道集中吸收的天运,顷刻间四散开来,回归了天地,滋养了方道。
一时间,整个大宇宙仿佛迎来了一场天运甘霖,原本许多因天运不足而卡在瓶颈的修土,纷纷突破,无数沉寂的道统得到了这意外滋养,开始焕发生机。
甚至有一尊在万古神话之境停留了无尽岁月的生灵,一朝得运,破境成祖!
更多的细微的道统,如同雨后春笋般崛起,整个大宇宙,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百齐放,却文混乱不堪。
对於这番突如其来的变化,仙武二道的扩张策略也隨之调整。
武阁率先发力,铁血征伐,歷经数十万载的残酷清洗与兼併,方才击垮吞併了上千个大小道统,最终艰难地匯聚了接近三成的天运份额,势头一时无两。
仙道则紧隨其后,得益於天运散入宇宙带来的修行盛世,迎来了真正的黄金大世,天骄俊杰如过江之鯽,仙道帝君级强者层出不穷。
以仙盟为核心,他们改变了此前激进的策略,开始步步为营,以调解爭端,维护天序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断蚕食,渗透其余大界,扫除著一切非仙道修士。
这期间,仙武二道之中,都產生了不小的摩擦,爆发过数次大战,但皆被云天机以及君煌强行压下。
在这一过程中,诸多微弱道统的生存空间被急剧压缩,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的威胁,不得不放弃纷爭,开始抱团取暖,收缩势力范围,形成一个个或鬆散或紧密的联盟,试图在仙武两大巨头的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宇宙的格局,从古族爭霸,彻底进入了仙武双雄並立,方道挣扎求存的崭新时代。
而楚政,依旧独自镇守著孤寂边荒,看著时空长河,冷眼旁观著宇宙內的风云变幻,等待著最终时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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