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用是前天才从河南一路赶回来的,沿途的所见所闻让他这个经历过大灾的人都感到触目惊心。他不明白这个大清国究竟是怎么了。扬州城内的盐商老爷们成日里天酒地、骄奢侈靡,为什么就不能拿出点儿钱来救助那些灾民?

在路过商丘的时候,他看到十几个被冻死的灾民被人剥掉衣服的悲惨情景。既然能煮粥赈济,为什么就不能多给他们件衣服呢?

徐大用一边胡思乱着,一边紧盯着天宁寺的门口。如此过了许久,突然眼前一,一个人影便突兀的出现在了几米外的位置上。鲁寿山这时正盯着别处,徐大用抬手使劲揉了揉双眼,以确定自己眼没。他连忙拍了拍鲁寿山。等二人近前两步,这才看清来人真的是赵新。

“大人,您真来了!”徐大用惊喜的说道。

赵新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招手示意两人跟自己走到庙墙下的阴影中,低声问道:“你们来多久了?”

“老爷,我们刚到子时就过来等着了。”

“河南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是前天才从河南回来的。您说的没错,二十个县受灾,太惨了!”

赵新叹了口道:“明年开春还会更惨。做好准备吧。”

徐大用又将王长生和罗教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赵新听了赞许道:“干的不错!这条线让王长生继续维护着。银子还够用吗?”

鲁寿山道:“我跟大用商量过,想在阜宁以东的射阳湖一带买些沿海荒地。一是离河南不远,可以用垦荒的名义从商丘招人;二是那里出海方便,走乌沙河就行。”

赵新点头道:“这事你们俩商量着办,我只要人。”说完,他从身上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交到了鲁寿山手里。“这是十五万两的庄票。你们先拿去买地买船。水手可以让王长生从罗教那边找人。”

所谓的庄票其实就是民间银票,只不过是由钱庄开出来的。赵新给的鲁寿山的庄票是他从盐商汪敬陇家里搜刮来的。共有三十万两的银票,二十万的现银。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地契和放贷借据。

很不幸,经过沈敬丹一番辨认,这些银票里只有一半是不需要密语和印章的见票即付,而且还分散到了扬州、苏州、南京等地的七八家钱庄;要知道这年月能在钱庄存几万两银子的已经算是超级大客户。

至于另一半嘛,就只能成为废纸了。

鲁寿山接过银票后说道:“老爷,眼下都年根儿了,这会儿也没人做生意了。地和船的事都要过了正月十五,衙门开了印才能办。”

赵新笑了笑,低声道:“先好好过了这个年吧。”可他随即脸色一转,又叮嘱道:“务必小心,千万不能张扬。”

“老爷(大人)放心。”鲁、徐二人一抱拳,躬身行礼。等起身再一看,赵新已经消失不见了。

鲁寿山和徐大用张着大嘴,下巴恨不能拖到地上,一脸震惊!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在夜色中跪在地上,冲着赵新方才站立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离去

北海镇的这个农历新年节日气氛十分祥和。来自岛国的流民们像去年一样,冒雪上山采集松枝,挂在自家的门头上以迎贺新年。

为了避免过早的引发人心不安,赵新临走前叮嘱陈青松和刘胜,先不要发布动员令,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

身在另一个时空的赵新,每天都在天南海北的奔波着。他在尽一切可能的购买工程物资和武器装备,为了来年的大战做着准备。

唯一不习惯北海镇气候的,就是唐小她们这些初到北海镇的女孩子。即便是木刻楞中的炉火烧的很旺,屋里十分的暖和,可大部分女孩的手上还是生了冻疮。二汤姐妹俩出去抱个柴,就被屋外的冷风冻的直哭。刘思婷听说后,便给她们送来了冻疮膏,又让大食堂那边煮了一大锅的酸辣汤给女孩们送来。

唐小和几个毛笔字写的最好的女孩都写了十几幅春联,除了送给教育口的九人团外,赵新等人的办公室和住所门口也贴上了。

沈敬丹家门口的春联是他请吴显厚写的:“松柏年年茂,椿萱世世容”,横批是“吉地祥生”。他屋内的火炉烧的很旺,荻之户抱着新出生的儿子正在喂奶;沈璇一边撅着嘴帮着洗尿布,一边心里抱怨着:“死赵新,臭赵新!又消失不见了。”

吴显厚和吴显宁两人自从来了北海镇,从第二天起就泡在了医院里。他们跟着洪涛学习如何看影像胶片,分析病情。两人沉迷于对x光和超声设备的使用,也对青霉素和链霉素的药效惊叹不已!吴显厚甚至想到,明年一定要让自己的父亲过来看看。

马卡留斯和费拉蓬托夫两位“神棍”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都在偷偷记录着白天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然后就将这些记录的纸张偷偷塞进床下的木缝里。殊不知,他们的一切举动没逃过屋内的摄像头。

九人团的老师们,除了方化仍在军工作坊继续忙碌外,也都因为过年而暂时空闲了下来。他们每日除了去大食堂吃饭,其他时候都是围坐在老尤的屋子里谈天说地,八卦着关于北海镇和赵新的一切小道消息。

刘胜和王远方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忙着制订着新年后的征兵和训练计划。他们准备从现有连队中各抽调出一个排,组成新兵教导队。除此之外,还要训练炮兵、机枪手;否则不足以支撑富尔丹城的防御体系。

邓飞和丁国峰带着胜海舟和久藏不停的往返于石卷港和北海镇,总算在春节前从岛国带走了一万八千个流民,从虾夷地带走了两百个身强体壮的阿伊努人。

岛国很快就要进入天明五年了。历经一年半之久的“天明饥馑”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大饥荒愈演愈烈。光是陆奥青森一带的八户藩(石高2万)就饿死了三万人。从陆奥到江户,从江户到大阪,每天都有数千人被饿死在街头,之后又被弃于城外的沟壑之中。

很多流民都听说仙台藩这里有活路,于是云集在青叶城下的流民已经达到了好几万人,石卷町外的流民更是聚集的人山人海。仙台藩上下被蜂拥而至的流民搞的焦头烂额,家老石川村文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痛骂唐夷。

今年秋天的时候,幕府的老中田沼意次父子因为垂涎一个下级武士的家谱,谎称要为对方谋取官职,进而骗取了对方的家谱原本。那个下级武士发觉受骗,屡次三番的想要讨回而不成。愤怒的武士于是混入一次由田沼父子参加的会议,席间突然拔刀刺向田沼意次,结果被他的儿子田沼意知所阻拦;最终那个武士把田沼意知给杀了。

因为贪婪而痛失独子的田沼意次日渐消沉,田沼内阁的丧钟很快就会敲响。

而远在北海镇西南数千里之外的吉林城中,一座普通的宅院内,十五岁的王贞仪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满意的笑了。

桌案的宣纸上,一首七言诗刚刚写完。

“画图中人孰能同,丈夫之志才子胸。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

第三卷完。

这里得解释一下乾隆时期的钱庄和票号,要区分二者其实很简单。“钱庄”顾名思义是从事银两和制钱的兑换,也就是卖钱的经纪铺;这个古代很早就走了,叫“钱铺”。而“票号”则是特指道光时代由山西商人开办的从事放贷和汇兑的业务的商业机构。有些人说不对,票号明末就有了。抱歉,那叫“帐局”,与其后产生的票号之间并不存在前后继承的关系。在十八世纪中叶,包括北京在内的各地钱庄的业务内容和活动范围都是非常狭隘的,就其社会作用而言,大抵是“货币经营业的最原始的形式”。到了乾隆晚期,钱庄才开始涉足信贷业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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