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关于耻辱

第二天一早,赵新就拿到了黑龙江城里所有人的统计名册。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翻阅,在最后一页看到了李弼的名字。

“浙江绍兴人,官学助教,有意思!”

一个浙江人能不远万里来到最北方的军事堡垒支持教育事业,别说了,肯定是流放的。

吃过早饭,赵新叫来了米士朗,命令他带着三营正式进驻黑龙江城,配合行政人员清查城内的衙署、火药库、军械库,盘点清军遗留物资;进城后务必严守军纪,不许扰民。

说起来这些年为了打造北海军的军纪,赵新也好,刘胜、王远方也好,可谓费尽了心思。

实际上保持军纪从来就没有什么“一招鲜”,就算抄了来自另一时空的条例和纪律,那也只是理想化的模型。说白了,连队民主化也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好,都只是打造军纪的基石,在基石之上还有无数的具体工作。

在训练基地坐镇的那段日子,赵新有天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军纪的核心,其实就是利益分配。一切纪律、条例、措施,都要围绕着利益来设计和执行,而如何合理分配利益就是政治。

满清的绿营之所以军纪不好,深层原因就是利益分配出了问题。引申到吏治上也是一样。

一支建立在一群人对另一群人剥削、靠着喝兵血来维持的暴力机器,它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为什么古代总说“匪过如梳、兵过如洗”?

阶级压迫越残酷,军队的纪律性就越差,军官吃大头兵,大头兵就吃老百姓。

如今的北海军之所以能做到秋毫无犯,背后是从一开始的时候,赵新就承诺每个月5号津贴会按时发放。早期发的是现银,后来“北海银行”成立,改为直接划拨。而且还必须要保证士兵只要去取钱,就一定有。

不管是作战还是执行其他任务,都能按时保证后勤供应,让官兵吃饱饭,睡好觉。你让士兵吃饱饭,他自然不会去吃老百姓的东西;你让他睡好觉,他自然不会去拆老百姓的门板;你给他按时发放军饷,他自然不会进城后抢劫。

北海军的官兵为什么愿意跟着赵新打仗?移动仓库啊!要啥没有?

此外还要有完善的荣誉体系,公平合理的奖惩机制,死伤有抚恤,致残终生供养,家属还能随军迁徙。

只有做到这些,才能谈得上纪律的培养,让士兵养成习惯,最终内化成行为准则,遇到任何情况都能令行禁止,服从指挥,指哪打哪。

做事在前,喊口号在后。从这个道理引申来说,政治也是一样,否则宣传就成了空话。

米士朗将赵新的命令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下,随后问道:“那我们晚上是驻扎在城里还是回营?”

赵新道:“你们营就驻扎在黑龙江城,在找到合适的宿营地前,可以先住城外,不过要安排好城内的岗哨。”

说完他想了想,又对米士朗道:“有个叫李弼的汉人,是城里的官学助教,文字上的事你可以找他帮忙,顺便看看这人办事能力如何。”

“是。”

米士朗这次带着两个连在卡伦山一战里表现的十分出色,顶着伤亡,死死堵住了近万沙俄军队的退路。赵新打算这次对俄作战结束后就调米士朗去参谋部,过个一年半载再提拔他当团长。

这个从陆奥来的底层农民和他那个弟弟在农村的时候都上过私塾,起点就比其他人高,如今几年下来,米士朗参加的大仗小仗是一个接一个,一步步从普通士兵干到了营长;而他那个弟弟米次郎,早就是富尔丹城警察所的所长了。

相比于这些岛国农民,河南来的流民里读过书的基本上都不愿意当兵,他们很多人都在民政和军工系统里做事。现在北海军大部分基层士兵都是以前大字不识的河南、山东流民,中层军官里最出色的就是那个周和尚。

这状况让赵新无比头疼,士兵的识字课按说应该天天都上,可最近这几个月的战事有点多,一下就耽误下来。

米士郎走后,他把吴思宇和虎吉都找了过来,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各部的操课训练全部恢复,早上早操,上午军事训练,下午识字课后才是营区内自由活动,晚上讲评,思想教育由吴思宇亲自抓。

虎吉一听直嘬牙子,吴思宇也是头大不已。

从今天上午开始,建筑队会在旧城以南,黑龙江城以北找块空地,砍伐树木、清理荒草、平整土地,准备在那里搭建“公审大会”的主席台出来。

赵新打算是趁着等刘胜他们来的这些日子,先跟黑龙江城里的老百姓搞搞亲民活动,然后就召集这些人开公审大会,把那些参与烧杀抢掠的罗刹揪出来全部枪毙。其目的一是好好震慑这帮侵略者,二是瓦解满清在黑龙江中游的统治,让各族边民知道,谁才是替他们做主的人。

有了扎木苏这个主要证人,赵新准备让警卫连的人带着他去找出那个第一火枪团的骑兵中尉彼得洛维奇。因为北海军目前没人会俄语,到时候还得他亲自出马审问。

事实上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十一抽杀律”这种事从古罗马时代就有了。对于侵略者而言,既然失败了就得认命。

赵新打算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领土问题没得谈,谁要再妄想染指远东,就剁了他的手,比如那个伊尔库茨克的总督伊凡雅克比。

之后赵新又把萨哈连找来,让他找些手下的赫哲猎人跟着去黑龙江城里,到时候如此这般.

那边米士朗接到任务后,便派通信兵召集三个连长去营部开会。过不多时,周和尚他们三个到了,米士朗把命令一说,周和尚立时笑出了声。

“嘿嘿,营长,看来大人是奖励咱们。我都打听清楚了,水师营的营房足够咱们用的,这下不用打地铺了!”

米士朗和其他两位连长一听,顿时哭笑不得,笑骂周和尚真特么没出息。

上午十一点,北海军一团三营高举战旗,高唱着《满江红》,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黑龙江城的北门。

当士兵们唱到“靖康耻,犹未雪.壮志饥餐胡虏肉”时,围观人群中十几个能听懂汉语的清军轻伤员或是旗人家属都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心说这是要跟我们算总帐吗?

一时间,围观的旗人家属纷纷转身离开,他们打定主意除了去粮仓那里领取一日三餐,绝不上街抛头露面。

至于那些赫哲、鄂伦春、达斡尔、索伦边民根本听不懂汉话,他们看到北海军军威赫赫,队列严整,比朝廷的兵马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都是啧啧称奇,不住的赞叹。几个熊孩子还往北海军的队伍里跑,或是跟在队列边学着走步。

一个索伦人道:“这兵看着着实威风,就是不知道俸禄怎么样。”

另一个鄂伦春人道:“是啊,要是跟朝廷一样,一月给二两还管饭分地,我也跟他们去打罗刹。”

此时一名站在他们身后的巴尔克村猎人插嘴道:“我听说比朝廷强多了,新兵一个月十两,一天三顿管饱,当兵一年,家里还分五十亩地。要不是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走了没人照顾,我早就去了!”

“啊?!”周围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心说这还是大兵吗?这不成大爷了!

一个时辰后。

水师营衙署的后堂里,米士朗扫了眼李弼左右脸颊上的刺字,微笑着问道:“你就是李文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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