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校长,汪某有一事相问。”

“老汪,有话直说,不必这么客气。”“汪某知道您和赵王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然汪某实在不解的是,赵王成亲这么大的事,他二位高堂为何不能出席呢?”

“呃”老尤心说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叫他怎么说?老尤心说这要是自己的儿子,老子肯定把他揍死完事。

他尴尬的一笑,对汪中道:“太远,实在是太远过不来。”

汪中诧异道:“北海镇有乘风破浪,日行数百里的大铁船,听说最远可行万里。即便是离得远,也能提前接一趟吧?”

老尤心一横,进入胡编乱造模式,于是解释道:“南半球风浪又高又急,当初我们过来时就差点昏死醒不过来。赵新,哦不,赵王的父母年纪大了,真要是半路上出个好歹,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哦,如此说来,倒也是。”

汪中正要再问如今北海镇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那老赵王和王妃也不能总跟儿子天各一方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几下。

老尤如蒙大赦,连忙大声道:“请进!”

屋门轻启,一个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盘发,不施粉黛而颜如朝霞映雪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把淡蓝色的油纸伞,上面沾着些许雪。她一看汪中也在,连忙道:“原来是汪先生,贞仪失礼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老尤连忙起身叫住,满脸笑容道:“没事没事,我和汪校长在闲聊。德卿啊,有事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题要我帮忙?”

汪中知道王贞仪拜在老尤门下,钻研术数一道。对于王贞仪,汪中还是十分赞赏的。这女孩不说相貌出众,单是那份自尊自爱的性格就让他很是赞许。要不是老尤捷足先登,汪中也想收这么个学生。

“尤校长,既然令徒有事,那我们就改日再叙。”

老尤一听巴不得呢,连忙道:“好的好的!改天聊。”

等汪中一出去,原本略显拘谨的王贞仪这才长舒一口气。这汪中一天到晚都板着个脸,有时训起人来,说话那叫一个狠,学校里除了老尤几乎没有不怕他的。

哦,好像那个家伙也不怕,有时自己还能看到两人在汪中的办公室里激烈辩论。真不知道那家伙一天到晚怎么那么闲?

王贞仪在北海镇跟着老尤已经学了差不多块一年,眼下已经学到了高中数学阶段,其进度很让老尤欣慰。

这姑娘极为聪明,又十分刻苦,现在已经学到了对数函数和立体几何。这要是再学两年,到了高等数学,老尤觉得自己就有些吃力了。问题是人家还会射箭,还能吟诗作画,在这些方面老尤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王贞仪从随身带着的素色手袋里拿出习题簿,递给老尤,说是请教之前做的几道题目。老尤戴上镜,先是看了她做题的过程,然后再看答案,之后又逐一分析讲解了半天。

等王贞仪差不多听明白了,再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已经下午四点了。一看时候不早了,王贞仪连忙跟老尤行礼道谢,收好了东西,离开了小学校。

其实以王贞仪的能力来说,在北海镇小学无论是当个国学老师还是数学老师都是绰绰有余,可王姑娘偏偏喜欢钻研题海。而从老尤来说,他希望自己能在本时空培养出个顶尖的数学人才,这样才不枉来一回。

都说要对历史有一颗敬畏之心,这在老尤身上表现的更加明显。无论是汪中还是王贞仪,老尤始终都是以对待前辈的心态和他们相处,一向都是客客气气;即便是身为徒弟的王贞仪,他也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作为一个数学爱好者,老尤知道正是因为这些在历史上赫赫留名、颇有建树的学者,中国的古代文明才会群星闪耀。

王贞仪出了老尤的办公室,外面的雪比她中午出来时愈发的大了。平常她下午要么在学校的图书馆做题看书,要么就在家看书。一般到了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她这才会拿着食盒走出家门,去大食堂打一个半人份的晚餐,之后就到医院去找父亲王锡琛。等父女二人一起吃过饭,等到八点,她才会和父亲一起回家。

虽然眼下时间还早,还可以回家看几页书打发时间,可王贞仪看到学校门外的布告栏上贴着一个硕大的“囍”字,突然觉得心中烦乱,再没了看书的兴致。她打着油伞顺着石板街巷一路南行,二十多分钟后,便来到了海岸边。

空中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雪白,而未结冰的大海此时也变得平静无波,缓缓的击打着岸边的浅滩。

因为夏天的时候将船只停泊的港口搬到了西南面的鲸鱼湾,北海镇南面那座最早的临时码头就逐渐废弃不用,仅剩的一座木制栈桥到了明年开春也会被拆除。

不过让王贞仪感到可惜的是,法林河东岸那高耸的烟囱实在有些煞风景,于是她闭上了眼,听着四周雪的扑簌声,觉得真是万籁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王贞仪觉得有些冷了,正打算转身回去,只听身后突然有人道:“姑娘,天太冷了,海边太危险。要不咱回去吧?”

王贞仪心中一跳,回身看去果然是心里惦记的那个人,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道:“要你管!再靠近我,我就拿弹弓打你!”

“喵~~”

“扑哧~”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一个胖胖的猫头从那人胸口处拱了出来,王贞仪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严肃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她一边捂着嘴乐,盈盈的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许好奇,仔细打量着对面那人。

此时的这段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人。

一个是举着把淡蓝色的油伞,身穿红色氅衣的年轻女子;一个是身穿黑衣,顶着满头风雪,胸口露出个胖猫头的高大男子。

王贞仪看到他满头雪,微微蹙眉,移步上前,踮起脚擎着伞柄的末端,试图为对方遮挡雪。可是突然一阵强劲海风吹来,忽的拂走了那柄纸伞。两人于是就这么立在雪中,四目相望,雪落在两人的眉睫上,让原本昏暗的视线霎时雪亮。

说实话,王贞仪的样貌只是清秀,绝谈不上艳丽。巴掌大的瘦脸上,柳眉弯弯,下面是一双因为看书太多而有些近视的小眼睛,一笑起来就会变成半月牙;小巧的鼻头之下,是一张嘴唇微薄的樱桃小口。

此情此景,赵新突然想起了另一时空里王贞仪写过的一首《菩萨蛮》,后半段写道:“香魂愁断绝,鹃叫泉台月。玉貌冠三吴,风流晓梦孤。”

想到这里,赵新突然觉得一阵愧疚涌了心头。他让人把这个多才却短命的女子绑架到北海镇,可却给不了一个承诺。

刚才他从办公室和阿妙出来时候,就看到了那个远去的倩影似乎像王贞仪,于是他先是打发阿妙回去,自己却鬼使神差的抱着多福大王跟了上来。至于为什么要抱多福,赵新也不知道,也许万一对方问“你怎么也来这儿”的时候,自己好编个理由。

比如带猫出来上厕所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多才的王贞仪是孤独的,也是无奈的。在世俗的洪流中,她就像一叶扁舟一般,渺小而脆弱。

在“男尊女卑”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虽然她曾写下六十四卷的著作,以表明自己的才学。但是无论如何,王贞仪注定不会被主流文化圈子所接受。

这年月的官宦小姐流行的是起诗社、吟诗作画,其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嫁得更好、更体面,而一心研究数学和天文的王贞仪,又怎么会被接纳呢?

赵新脑子一热,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伸出左臂,轻轻搂住了王贞仪的腰。

王贞仪一怔,眉宇间露出一丝既嗔又恼的神色,可不知怎么的,却没有挣脱对面这个男人的怀抱。

“我”

“别说话。”

说罢,王贞仪在赵新的怀抱中转过身去,看向远处的大海。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堆满雪,天色渐暗。

事实上赵新只要在北海镇,他的行踪就一定会被人注视。于是当他被手下找到,并回到办公室后不久,沈璇便知道了海滩上的那一幕。

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并不代表沈璇不在意,当夜她辗转反侧,差不多快到天明才渐渐入睡。等第二天见到赵新时,沈璇一句都没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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