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台上台下剧中人
当晚赵新便从刘铮那里得知了与周卫国的谈话,对于德利的观点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在中国的古代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公民”的概念;有国人、子民、臣民、黎民、草民、小民、顺民和逆民,但就是没有公民。
“公民”从来都不是个天经地义或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产物,如果某个人非要说古代中国老百姓只有获得公民权才能真正获得公正,群体意识才能觉醒,那只能说这人的脑袋被门挤了。
事实上有没有“公民”概念,从来都不会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上发生什么意义重大的变化。一个没用的概念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即便偶然出现也会被迅速摒弃。
作为一个传统的农耕社会,中国从来都没有什么城邦共同体,有的只是“村落共同体”。“公民”这一词只是欧洲人自己的地方性概念,是地中海那些鼻屎大国家的城邦制产物,根本不适用于地域广大的农耕文明。别说古代中国了,新月国家也都没这个概念。
把历史上政体制度的一些实践问题简单归结于某个“有还是没有”上,逻辑很荒谬。周卫国的公民权设想纯属扯淡,他根本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农民,同时把传统社会里农民的政治意识想简单了。
这些年赵新通过频繁的北海镇治下的士兵和农民沟通、访谈,他最终认识到,传统社会农民的政治意识仅涵盖了三个方面:家国、机会、均平。
农民眼中的家国,说白了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换言之,只要生活太平,没有灾荒动荡,没有苛捐暴政,谁当家都一样。
别看北海镇搞了多年深入社区的宣传教育,可除了那些读了几年书的孩子,其他人对专制还是民主依旧毫无兴趣,他们就认一点,不管哪国哪朝哪代,是有姓氏的。
他们朴素的认为,吉林城以南是乾隆老佛爷的,北海镇是老赵家的。两边掐架打仗,谁争到了就归谁所有,谁当家就给谁交粮纳赋,天经地义。
再说机会,其实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别以为目不识丁的老农民就没野心,中国历史上典型案例太多了。多少在穷乡避壤间“建国”的创业者们,死到临头还称“朕”不止。
最后就是均平。
农民心目中的“均平”可不只是财货均分,它还包括了劳而有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差序和谐、尚同一义、互助和睦。
在之后的几天里,闭门会开的顺风顺水,纲领性文件、国号、纪年这种让人觉得既严肃又乏味的事随着众人的一次次举手签字,分别逐一通过。之后经于德利和陈青松提议,本时空东方第一个近现代性质的政党也随之产生,在座的21名正式与会者都成了第一批有党派人士,而列席的那八个也都成了预备人士。
共和中国,这个被赵新最初用来糊弄法国人的名字,被确定为国号。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为了淡化赵新那个惹出一堆麻烦的“明宗室后裔”,历法上更是采用了轩辕纪年。
其实“中国”这个名词最早在西周初年就已经出现,最早指的是成周地区。有据可查的,还要数收录在《史记》中的那封冒顿单于写给吕后的外交文书,也叫“嫚书之耻”。
里面有这么一段话:“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回到清朝,在康熙时代的《尼布楚条约》拉丁文版本里,从头到尾都没写什么“大清国”、“清帝国”之类的,而是用了“sinarum”一词,意为“中国的”。
而康熙本人则被写作“sancti sinarum imperatoris”,即“神圣的中国皇帝”。
到了雍正时期,《恰克图界约》、《布连斯奇约》、《阿巴哈依图约》、《色楞额约》,以及乾隆三十三年签订的《修改恰克图约》、《恰克图市约》里,用的也都是“sinarum”。
这个词后来演化成了“sino”,直到二十一世纪还在大量使用。比如sinopec——中石化,sinotrans——中外运,sinotruk——中国重汽,等等。
在对满清的军事部署上,北海镇将在未来三年彻底推翻满清统治的战略目标被确定。北海军参谋部计划在1793年黑龙江冰化后发动对墨尔根和齐齐哈尔的攻势,一举解决盘踞在那里的清军,打通喀尔喀和北海镇东西方向的联系;之后会在瑚尔哈河冰化后出兵吉林乌拉,并争取用半年的时间占领山海关以北全境。
会议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大多数参会者就已经被煎熬的受不了了,心里都想着赶紧开完拉倒。虽说确定政体,明确屁股坐在哪一边很重要,但这毕竟不是正式的建国会议。
众人一致同意,在未来一年半内,民政和宣教系统将从不同阶级民众中选出代表,再加上北海军里的代表,共同参加两年后的建国会议。虽说还改变不了关内那些老百姓的思想,但自己控制下的一千万平方公里总得先统一思想。
在这期间众人肯定还得再开几次会,所以也没必要通过这一次闭门会就敲定太多细节。
总的来说,北海镇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一展所长的平台,穿越众们在吃穿住行上都是高标准,赵新对这些人的容忍度也很高;他只是通过信托合同明确了一些原则性东西,提醒有些事是千万不能做的。
另外这要是把开会地址选到东南亚吧,即便时间长点,没事来个沙滩浴换换心情也挺好;偏偏选在大雪天的隆冬时节,一连几天圈在院里,没完没了的这个议题那个议题的,会议室里的土暖气烧的又热,于是每天一到下午开会,那叫一个哈欠连天;可要喝咖啡喝酽茶扛吧,晚上又成了夜猫子,早上起不来。
到了2月11日上午,眼看很多人都摆出一副“赵总你说啥就是啥”的滚刀肉架势,赵新也觉得再开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借着中间休息时间,和陈青松、于德利、刘胜、邓飞商量了一下,决定当天中午就可以结束本次闭门会了。
等宣布这个喜讯的时候,没精神的顿时就有了精神,纷纷欢呼赵总英明。
总得来说,赵新是这个实体中当仁不让的大老板,这一点无可争议。要不是他当初为了搂金子而到处占金矿的行为,北海镇也发展不到今天,大家也实现不了各自的理想,而且还挣不到那么多钱。所以在上午的最后两个小时里,关于加里曼丹岛和印度的军事计划,众人也就顺水推舟了。
大家伙唏哩呼噜的夺门而出之际,刘铮叫住了孔绍安。两人原本不熟,不过这些天几场酒喝下来,关系处的很不错。
“昨晚听赵总说,你在文登抽空还搞了个演出队?”
孔绍安笑着道:“没办法。赵总让我在胶东搞土改试点,每次派人下乡那些甲长和乡绅都跟着,老百姓有话也不敢说。我就觉得,得把他们的心气先拱上来,后面才好做事,所以就组织了个戏曲队。”
“效果怎么样?”
“我来之前刚在文登城里演了一场,看的人倒是不少,效果还不好说。”
“你们演的什么戏?有台本么?借我参考一下,喀尔喀那边儿其实也挺需要的,要是你那边效果好,我也弄个演出队。”
两人一边说一边回了住处,孔绍安从卧室床头的包里翻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身后的刘铮道:“给。”
“这么薄?”刘铮诧异的接过来,再一看上面的戏名,顿时心说我勒个去!
同一天,也就是乾隆五十七年腊月二十八,位于山东宁海州青山乡的垂柳村外一座新搭建的戏台上,一出名为《白毛女》的柳子戏正唱到了高潮部分。这就是孔绍安所说的“戏曲下乡”了。
此时在台下,来自青山乡十里八村的男女老少挤在一块,或站或坐的黑压压一大片,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表演。有些人站的远,看不太清,索性就伸长耳朵听唱词。而在这些人的外围,还有好多从胜水乡、城阴乡和普济乡赶来的,足足得有两三千人。
此时台上演的,是第四场的高潮部分,喜儿进黄家做丫鬟已有半年,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还得挨黄世仁的老婆打。
只见扮做黄世仁他娘的家伙身穿绫罗,往椅子上一坐,口中道:“茶来。”
笛声幽幽响起,就见扮做喜儿的男旦轻唱道:“这母狼无人性煞是刁残,把喜儿比奴隶不当人看。一会茶一会水好生悠闲,使得俺昼夜里筋骨累断。”
地主婆等对方唱完,突然喝道:“倒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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