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老泪纵横,他看着方腊道:“摩尼教自唐朝便传入中原,十八年前,波斯明教的霍山先生亲来江南传教,这才有了中原明教一支,百姓依此教义,互帮互助,扶贫救困,没想到自十年前霍山先生返回波斯,这中原明教竟落在你这等头角峥嵘之辈的手里。”

他须发皆张,戟指对着方腊说道:“你自己也是江南人,这些都是江南的乡亲,你如何下得去手?”

方腊轻蔑一笑,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日后我割据江南,自当轻徭薄赋,善待百姓,以为补偿。”

一旁包不同等人早已爬起,听了方腊所言,大声说道:“非也,非也。似你这般残暴虐民之人,心中只有一己之私利,‘善待百姓’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如粪坑之蛆,半文不值。”

李逍遥伸出大拇指,说道:“包不同,咱们认识这多年,我今日就觉得你这句‘非也非也’悦耳至极。”

包不同年过半百,竟能得李逍遥一声称赞,心中高兴,抱拳道:“还请李大侠明鉴,江南包三若是知道明教有这等腌臜事,定会劝阻我家公子,莫要与明教联手的。”

李逍遥点点头,说道:“你们四人,若是为了慕容老公子的复国大业,抛却个人荣辱,一起围攻我儿子这个小辈,那自然毫无负担,做的绝对坚定至极。但若是要说你们会做出这等毫无人性之事,我却是不信的。”

四大家将听他这般说话,一时间都分不清他是在骂人还是在夸人。包不同哈哈一笑,含混道:“那是自然。”他转头看向慕容复,朗声说道:“公子爷,姓方的干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咱们还是莫要与他联手了,慕容氏的名誉,可不能如此被人踩进泥里。”

慕容复踌躇不语,四大家将面面相觑。包不同见状,又说道:“公子爷,咱们兴复大燕,自当秉正道而行,便有千难万阻,咱们兄弟也定会追随公子,不离不弃。这姓方的,持身不正,用这等歪门邪道,就算能惩一时之快,也绝不能建立千秋万代之基业。还请公子三思。”

慕容复听了他的话,心中更觉烦躁,他不耐道:“包三哥,你不懂这其中的关节。”包不同摇头晃脑的说道:“非也,非也,公子你所计较的,不过是这恶事乃是姓方的所为,待咱们兴复大燕,便与姓方的撇清立场,到时候,便不能算在咱们的头上。”

慕容复见他一口道破自己心思,心中更恼,还不等他说话,又听包不同说道:“公子爷,你这法子虽然冠冕堂皇,但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到时候史笔如刀,百年之后,咱们统统难逃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慕容复沉声道:“包三哥,莫要再说了。”包不同吐沫横飞,接着说道:“我们兄弟四人,世代受慕容家大恩,自当为了慕容家复国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眼见着公子爷你将要行差踏错……”

慕容复大喝道:“够了,包不同,别再说了!”包不同接着说道:“……为人臣者,见主上一意孤行,自当奋不顾身,直言相……谏……”却是慕容复愤而出手,一指点在包不同胸口,包不同全然不曾防备,待指力及身,勉强扭了一扭身子,硬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便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这一下突发变故,在场众人全无防备,邓百川与风波恶齐齐抢上,将包不同护在身后,公冶乾挣扎着爬起,伸手一探包不同鼻息,见他面色苍白,脉搏全无,口鼻间之余一缕淡淡的热气。公冶乾连忙伸掌抵住包不同后心,内力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送入包不同体内,为他吊住这口热气。他悲愤道:“公子爷,包不同一辈子嘴臭,你又不是不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慕容复无喜无悲,说道:“我蹉跎一生,连父亲经营多年的最后一支兵马也调动了,这次起事,乃是我复国的最后机会,谁若阻我,格杀勿论。”

邓百川瞪大了眼睛,眼角流出血来,他大声说道:“公子爷,那你要将我们兄弟,尽数杀了吗?”

慕容复柔声说道:“邓大哥,你是我一直倚重之人,还请你不计前嫌,与我共谋大事,待我复国之后,你在大燕国必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邓百川长叹一声,说道:“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慕容公子,咱们兄弟就此别过,祝你心愿达成,大燕千秋万代。”说完,他深施一礼,伸手替换下公冶乾,公冶乾本就内伤复发,又为了护住包不同,大肆损耗内力,此刻浑身大汗,摇摇欲坠,他用力一撑,竟站不起来。风波恶连忙将他扶起,二人不发一言,对着慕容复深施一礼,转身便走。

李逍遥拦住四人,说道:“包三断气了么?”公冶乾怒道:“如何?你还要将我等反贼鞭尸不成?”李逍遥悠悠道:“在下内功最是保命,人若断气,那便归阎王爷管,谁也没得法子,但人若是没有断气,那便归我管,谁也没得法子。”

风波恶眼神一亮,说道:“当真?”李逍遥一指童贯,说道:“上一个被佛门‘狮子吼’神功近身正中面门的家伙,现在正在他家,等着他养老送终,你们且去问他便是。”

公冶乾一拉风波恶,两人跪倒在地,说道:“李大爷,我兄弟还吊着一口热气,只求你发发慈悲,救他一救。”邓百川扶着包不同,看着李逍遥,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李逍遥走到邓百川身前,伸掌抵住包不同背心,一股柔和内力送入包不同体内,邓百川急忙撤掌,鞠躬到地,说道:“多谢李大侠,活命之恩,我等兄弟四人,没齿难忘。”

黄裳走上前来,在包不同面前盘膝而坐,拿起包不同右掌,将自己左掌抵在上面,对李逍遥说道:“老夫对养生疗伤之事,略懂一二,这位包先生侍主以忠,待人以诚,仁义为怀,是一位忠勇仁义之士,老夫愿略尽绵薄之力。”

包不同得了这两位内功高手相救,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幸运之人,九阴九阳皆是玄门养生气功,李逍遥与黄裳也都将这门内功练得炉火纯青,阴阳互济,这一番龙虎交汇之下,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包不同脸上便有了一丝血色。黄裳见了,啧啧称奇,说道:“李先生好高明的气功,老夫本来以为,还要不停留的为这位包先生疗伤七日,才有五成把握救活他。”

李逍遥哈哈一笑,说道:“包老三性命是回来了,但若要彻底好了,还得麻烦黄先生多多费心,我现下还要先杀个人。”黄裳微微笑道:“李先生放心去杀,七日后,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包三先生与你斗嘴。”

李逍遥收掌站起身来,对邓百川等人说道:“包三性命无碍,但这位黄先生为人疗伤的法子甚是神妙,七日内只要他二人手掌不分,包不同只怕比之前还要精神一些。”

邓百川见李逍遥这般人物都对黄裳的疗伤手法赞许有加,心中感激,三人将黄裳与包不同团团围住。再也不动了。

李逍遥转身看向方腊与慕容复,李培风与独孤求败一左一右,紧跟在他身后。

李逍遥朗声道:“二位,我平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人依仗武功权势,欺凌无辜百姓。这几日多了这么多无辜冤魂,奈何桥上,定然拥挤不堪,还请二位亲自走上一趟,疏导交通,平息众怒。”

(注1)《宋史》:腊之起,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峒逃出,倮而缢于林中者,由汤岩、椔岭八十五里间,九村山谷相望。

倮:通裸。

《宋史》乃元廷脱脱所编撰,蒙古人实在没有必要抹黑造宋廷反的一群江南泥腿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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