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家”管家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老道士见状冷哼一声:“不愿意就算了,赶上门送礼的我见得多了,赶上门送死的还是头一回见!”
一听这话,张家众人彻底蔫儿了。
榜文上说得清楚,遭了鬼的是张家家主。
于是陆凡直接问道:“不知道张员外在什么地方?”
于是这帮人又一窝蜂把两人领到一间厢房。
厢房上摆着几张太师椅,主位上病恹恹靠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这人面色发青,眼窝深陷,任人都瞧得出是命不久矣。
怪不得没有出门迎接,这应当就是被鬼缠上的张员外了。
老道正要上前说话。
陆凡一把拽住他,指了指张员外的肩头,那里坐着一个皮肤青黑,浑身浮肿婴儿状的小鬼。
它踩在张员外肩头自顾自玩耍,时而用乌青的嘴巴贴住张员外的耳朵,瘪着的腮帮子一鼓,张员外就打一个哆嗦。
老道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箓,这次却是“灵瞳生神符”,用于唤起目神。他拿符纸在眼前一晃,看向张员外的肩头,脸色顿时就凝重起来。
这张员外还有些开口的力气,他被这鬼折腾怕了,瞧见老道面色沉重,不由得担心问道:“道长,这鬼您也不……很难对付么?”
老道答非所问,说了声:“凶得很。”
闻言,张员外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幽幽叹息:“无缘无故,这是什么鬼物要来害我张某人的性命?”
“什么鬼物?”老道呵呵一笑,“当然是令千金。”
张员外面色不渝:“道长不要开玩笑。”
“开玩笑?”老道却是反问到,“员外这几年难道没有溺死婴孩么?”
听到老道的话,张员外愣了一阵,再回过神,目光中竟带着一丝释然。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蒙昧时代,大多数地区都有溺死女婴的恶习,连许多大户人家都不能免俗,看来张家也是如此。
并不是养不起,而是一些愚蠢的封建迷信,认为溺死女婴后,等于向上天诉说这家不要女孩。
陆凡听的直翻白眼,就是这种愚蠢的迷信,才导致道教很多正儿八经的文化也被打成了迷信。
张员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再没有办法呢?求道长救我一命。”
谁知,老道却给了个截然不同的回答。
“谁说没办法?老道我要起坛!”
在这方世界,道士和和尚一直是驱邪除妖的主力,但在竞争力上,和尚一直搞不赢道士。
为何?还不是因为道士在自己搞不定的时候,可以开坛做法,请来各位祖师以及神明为自己助拳。
业界有句话——没有什么问题是开一次坛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把法坛摆高些。
吩咐下张府的众人去准备开坛的物件。
陆凡凑到老道身边,问道:
“这小鬼真有这么厉害,需要伱开坛才能解决?”
一码是一码,陆凡在这方世界依旧很强,强的令凡人窒息。
可论起真正的【人间有行】来说,他和老道士相比,只是一个后生罢了。
这一路上,开坛只在老道嘴上出现过,从未付诸行动,当然主要原因是怂。
“开坛也不一定能处理。”
不料老道却一反方才的气势汹汹,他叹了口气,指着那鬼婴说道。
“作孽呀,那小娃也不知道往这张家投了多少次胎,次次都被溺死,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才有如此怨气!”
陆凡听完呡住嘴,半响才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开什么坛?用镇魔坛仪么?”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看就木有必要了吧。”
法坛可不是随便乱开,每种法坛都有自己专门的符箓、法器、步骤、经文,各种技巧都是各派的不传之秘。
上景派只是一个小道派,传下的法坛科仪不过两三种。
如果真的是镇魔坛还是算了吧,镇魔诛邪,方方面面这一块陆凡最是擅长。
老道转头看着那鬼婴许久,神色游移不定,最后还是叹了一声,说道:“用赦罪超化坛仪吧。”
“赦罪?罪?”
陆凡斜着眼看老道士,一下把他看急了。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人世间的道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
“啧啧啧,急了急了,你看看,我又没说什么。”
“.”
老道士被怼的哑口无言,好半天后,语气怅然道:“修道先修人。”
“人是讲道理的,但人的道理只能对应于人。”
“陆凡,不夸张的说,只要是人世间流传下来的【教化之理】,对人而言都是非常正确。”
“或许各自的思想有冲突,所以只需要遵循自己认可的就好。”
“不管是什么教化之理,汉传佛教的,道教的,儒家的,都没错。”
“可你要知道一点,把道理对人,是对的,把道理对非人,就一定是错的!”
“谁把道理用在非人身上,谁就是错的,这个时候就要看发心,看初心,看本心。”
“我我不晓得你究竟有什么神奇的来历,但我能看出来,你现在的精神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
“是人,是仙,是神,是圣,就在一念之间。”
陆凡没说话,他不想和老道士争辩这个,因为老道士说的才是对的。
老道士是对的,他陆凡,不过是一腔意气行事罢了,所以才没有争辩的必要。
今天,老张家这事儿,这个婴孩并非来寻仇,而是心愿未了,找老爹耍耍。
奈何她是鬼,还是怨鬼,什么都不做,但什么都是错。
以陆凡的心思,玩玩就玩玩,谁让你作孽摊上事儿了。
可对于老道士而言,他仅仅是个降妖除魔的道士,还是一个人间的守护人。
以儒家思想对事,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以道教思想而言,人鬼有别,阴阳两隔。
但,以成仙后而言,未必是这样。
正如同当年那般。
早期的王灵官还叫王恶,身为庙神却吃童男童女。
萨真人路过,一道飞火符打的他只剩阴神。
可王恶却有机会去天庭向玉帝告御状。
甭管有什么恩怨,以正常人视角来看,年幼的孩子又有什么错?
难道是玉帝不辨是非?看不出王恶在人间的所作所为?
答案显然不是这样。
一个看的是种族,一个则是一视同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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