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的情况与曹营不同,曹营占领的河南、山西,经过连年荒旱战乱,许多地方十室九空,是以曹营士兵能分到许多连片的土地,往往整个一个庄子的居民全是军人及其家属,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拿起武器,组成军队。而西营只在淮河流域有这样的条件,还有大量的士兵在江南各地分散安插,动员速度势必不及曹营。
而且曹营这半年来一直是一面发动小规模的攻击,一面整训主力,准备作战,而西营在兖州吃了败仗之后,本来是打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很多士兵都回家了,因此动员速度更不能太快。
一打仗就需要大量民夫,而秋收季节正是劳动力紧缺的时候,官府给的钱肯定是比雇短工的市场价低的,家里有地的人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应差役,所以难免会出现强征的情况。而且很多士兵家里也有土地,放假在家的时候为了给家里省钱也会干农活,他们同样不愿意在秋天打仗。
“伯新,你意下如何?”伯新就是户部尚书汪兆龄,文官之中,只有他一人被张献忠用表字称呼,亲近程度非同一般。
三年前,汪兆龄十五岁就做了西营的户部尚书,管辖相当于一个欧洲大国的地区的财政。了解另一时空历史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奸臣,但当奸臣也是要本事的。在别人在网吧通宵的年纪就能做祸国殃民的大奸臣的人,无疑是聪明绝顶的人。
汪兆龄当然是个心胸狭隘的人,看到张献忠尊重钱谦益,恨不得现在就掏出刀子来噗噗给钱谦益两刀。可是他没有像另一时空在四川时那样劝张献忠杀人的机会,江南士绅实在是太安分了,初期的杀戮过后,汪兆龄这三年来费尽心思,愣是没找到一个知县处理不了的案子。
汪兆龄没有提北伐的事,却说起了今年的秋粮。
西营的三年免征期限已经到了,今年是第一年开始征税,当然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闯营有之前多年准备的人力资源,曹营借用了闯军的人力资源,而西营没有这样的基础,他们只能用识字的奴仆和穷秀才们来补充自己的核心官吏队伍,同时也得大量用明朝降人,既然如此,那也就把明朝的问题也继承很多。
在这三年中,不断有士绅诉苦,说他们快被佃户“压榨”得活不下去了。因为官府不给他们撑腰,又禁止滥用私刑,再加上很多佃户组织了田兵组织,那谁还肯老老实实交租呢?哪怕是连续三年不交租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因为西营不可能在土地所有权问题如此复杂的江南长期直接管辖每一个佃农。现有的很多田兵组织的成功,大多是靠了一些农民起义领袖式的人物。闯军那边,还有很多是靠着学过知识的老兵来组织。想把这样的模式全面铺开是不可能的,全世界任何一个政权,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力资源。张献忠要是有五百万干部,那也不用琢磨当皇帝了,搞世界人民大团结吧。
哪怕是农民起义者,也得承认地主收租,要建立一个不需要地主收租的政权,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不需要乡贤捐款,也能办得起教育,也能培养出足够的干部。这事现在谁能办到?哪怕是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样的人物,也认为这种世界属于梦里啥都有的范畴。全世界只有八个人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七个穿越者,再加上那个折磨所有考教师资格证的人的夸美纽斯。
因此,不久前西营下达了一个命令:佃农不得拖欠地租超过一个年,违者会由官府出面,给予地主欠条,视同最高合法利率的借债。
和之前佃农大起义,摁着地主的脑袋签永佃契的时候比起来,这个命令是反动的,但是和之前不交租就吊起来打的世道相比,又是进步的。在另一时空因为“杀杀杀杀杀杀杀”火起来的张献忠,也开始和稀泥了。
(本章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