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再来些，也并不一定。敌军的数量非常之多，山下可还是有那么多的坦克和后备队伍在等着呢。
弹尽、粮绝、人伤、没有支援，没有补给……
战斗的天平便一早注定已经不再向他们这边倾斜。
“先把伤员拉走。”他拉过一个肩膀被洞穿大半的战士，把他染血的身子压下。
又打完一轮，七连阵地这边的枪声越来越稀薄，敌人们也发现了，他们冲刺的角度和火力越来越兴奋。
余从戎从土堆里跳下，着急回来报信：“我们火力排两个班在前面，也快压不住了，怎么办！”
徐青一边“砰砰”两下在人群中击中一个白人大兵，他回头：“记得你说过七连是什么吗？”
“啥……”余从戎装填着弹药，脑子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手里却不慢还在拼命的反击着。
徐青没有时间让他思考，他看的四周浑身浴血的战士们，各个精神不佳，却眼睛发狠。
这些平时打打骂骂，插科大荤说笑的战士们，身上凄惨无比，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上了阵地打枪依旧个个像小老虎似的。
哪怕敌人冲锋枪跟雨点似的打得高地土松如犁，石头都打的白黑乎乎一片，依旧眼睛发狠，不吭一声。
徐青再次打倒几个冲过来的士兵，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对周围这些士兵们战士们说：
“我加入七连的时候，你跟我说——七连在战场上冲锋在最前，潜伏在最深，歼敌在最多！穿插迂回，分进合击，出其不意，以死开道，号称第七穿插连！尖刀连！常胜连！战斗模范连！”
“伱还记得吗？你们还记得吗！”
徐青打完了手中的轻机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一把扔下，重新掏出自己的加兰德步枪。
其他的战士们也陆陆续续停下了枪声，贴在残缺不成样子的战壕后，把身子隐藏住。因为实在没子弹可打了。
短短的几分钟内，徐青已经打死打伤几十个敌人不止，可看着四面八方仍然络绎不绝往上冲来的敌军，他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冰冷又热烈的血在往上涌，手已经摸上了刺刀柄：
“同志们，朋友们，战友们，美国人这一次是发了狠要打下我们这块高地，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我们答应过首长，答应过杨更思，这里的高地不能让他们占去一土一毫！”
“决战时刻到了，拿起你们手里的刀，他们离我们很近，飞机不敢再投弹，坦克大炮也不敢再炸，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所在，能不能活下来——就看我们自己了！”
刷，刷，刷！
战士们不必言语，瞬间懂了，一柄柄雪亮的刺刀拔了出来。每一次的白刃出鞘，战后的结果，都是他们不愿回忆的过去。
可必须如此。
“这些中国人都死了吧？”
“嘿，小心点，中国人阴谋很多……”
战壕这边枪声静下来，美国人的脚步也开始越来越近，他们弯着腰端着冲锋枪小心地往前踱步，一步一试探，对准着地上每一个躺着不动的身影，渐渐地逼近了最后这一道小小的战壕。
敌人就在外边，越来越近。
雷公拿起腰间一瓶洋白酒，咕噜咕噜喝了一口，然后喷在刺刀上溅起通亮的白雾，清冽的酒水流过刀刃，酒香弥漫，混合着满地的血腥气味，他用麻布轻轻擦拭着狭长的刀身，忍不住一字一句地低声唱了起来：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雷公唱歌并不怎么好听，声音嘶哑，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音调，粗糙老腔老调，近乎于念白。
可听着这微不可闻的歌声，仅限这小小的壕道当中传播，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心中的情绪也越来越汹涌，眼睛越来越亮，这首十多年前的抗日大刀进行曲，在此时此刻是如此的应景啊！
“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我们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歌声伴随左右，在某一刻，徐青深呼了一口气，将刺刀在手中挽了个刀，整个人率先从黑土里跳了出来，嘴里暴喝一声：
“杀！”
锃！
一柄柄刺刀随之拔了出来。
“杀！！！”
一个个身影跟着猛地跃起来，血红着双眼，双目欲眦，他们个个大吼着，悍然拔起，挥舞着雪亮的刺刀向着美国鬼子的头上砍去……
此刻，英雄猛跳出战壕，一道电光裂长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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