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缭绕,那人金裳飘舞,负手巍然而立。脸如紫玉,长眉入鬓,络腮长须飘飘若飞,气势凛然,直如渊停岳峙。细眼微眯,含笑环顾群雄,不怒自威。

众长老面色大变,惊喜交集,齐齐拜倒,颤声道:“拜见陛下!”城中军士目瞪口呆,慌不迭地纷纷拜倒,齐声高呼道:“拜见陛下!”这四个字平素也不知说了多少遍,虽然事起仓皇,出乎意料,但依然说得整齐划一,声浪震天动地。

城外十八路援军瞧不见城中情景,听见这呼喊之声,又惊又喜,乱做一团。有人纵声长笑狂呼,号角纷乱,战鼓咚咚。片刻之后,才在几声尖锐号角的指挥下,一齐排山倒海地欢呼道:“拜见黄帝陛下!”

蚩尤惊喜交集,叫道:“黄帝不是要用七彩土才能……”突然想起姬远玄给烈烟石的那一盒七彩土,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这脑袋快比得上龟蛋了!”

姬远玄既然已经有七彩土,自然早就用七彩土复合了黄帝的尸体。但他是什么时候得到七彩土的呢?

黄帝宫中形势陡变,白驼面色惨白,旋即转为激动欢悦的神色,哽咽道:“原来是陛下!实在是太……太好了!自传说陛下遇险以来,我们都心如刀绞,度年如年。大公子更是难过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今得见陛下安然无恙,简直象做梦一般……”

黄帝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不知这梦是美梦呢?还是噩梦?”白驼吃了一惊,正要说话,黄帝已经转身望着那面色苍白的姬修澜,微笑道:“修澜,脸色为什么这般难看,瞧见寡人象瞧见鬼么?”

姬修澜目中闪过羞怒的神色,昂然抬头,冷冷道:“只是吃惊罢了。”黄帝哈哈大笑道:“吃惊?寡人也吃惊得很!想不到我亲生儿子竟会伙同奸党,勾结外贼,对我下这般毒手!”一语既出,白驼与姬修澜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白驼面色变幻,嘿然道:“不错。姬远玄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举族上下无不震惊!”众长老也齐声应是。

黄帝嘿然微笑,转身对着拜伏在地的姬远玄淡然道:“远玄,可有此事么?当着众长老、圣女、真神,以及这么多军士的面,你都老实说了罢。”

姬远玄拜道:“是。儿臣不敢有丝毫隐瞒。”徐徐起身,脸上欢喜,眼圈却是通红。转身朝着黄帝宫外走去,瞧见拓拔野三人骑着太阳乌在空中盘旋,微笑示意,似乎早料到他们会返回一般。

接着又从怀中掏出那炼神鼎,双掌黄光吞吐,将炼神鼎轻轻交错旋转,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几在同时,鼎中飞旋出一口银白色的小钟,越转越快,越变越大,飞到半空之时,已经变成一口巨钟。

众长老脸色微变,齐声道:“清冷九钟!”

姬远玄朗声道:“不错。这便是本族神器,丰山清冷九钟中的一口神钟。诸位想必都清楚得很,清冷钟内寒霜具有极为神奇的作用,凝结之时,可以将周围声音凝固在寒霜中。只要敲响这清冷钟,就可以将当时的声音丝毫不差地还原出来。适才在密室之内,我用‘凝霜诀’将大哥与我的谈话尽数凝固在这清冷钟寒霜里,现在就请大家听个明白。”

姬修澜全身剧震,面色瞬间惨白。白驼见状,面色也陡然一变。

姬远玄手指一弹,一道黄光急射清冷钟,“哐啷”清鸣,悠悠不绝。嗡然长吟中,突然响起清晰的对话声,响彻百里,了了在耳。

众人凝神倾听,第一个声音赫然便是姬远玄:“大哥,这里再无旁人,有些话我需要与你说个明白。”

钟声长鸣,响起姬修澜冷冷的声音:“说罢。”姬远玄沉声道:“你我太子之争时,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无不忍气退让。为的便是兄弟和睦,全族安宁。但你为什么要勾结水妖、火妖、木妖,截杀父王,作出这大逆不道的事?又为什么要栽赃嫁祸于我?”

又听姬修澜厉声喝道:“住口!若不是你在父王面前争宠,挑拨离间,我早就是太子了!又何必和你针锋相对?何必……何必对父王作出这等事来!这一切全是由你引起!”

众人哗然,众长老惊怒交集,纷纷朝姬修澜望去。姬修澜面色苍白得接近透明,木无表情,那双阴寒刻骨的眼睛紧紧盯着姬远玄,充满了阴森狂暴的仇恨。

蚩尤大喜,笑道:“原来姬小子取这清冷钟竟是有这等妙用!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你也能算得出么?”

拓拔野微笑道:“这可出乎我的意料了。”突然想起飞往清冷峰的途中,姬远玄怅然所说的那一句话来:“我倒希望这清冷钟永没有用着的时候。”想来在那一刻,他已经布好今日之局了。他竭力避免兄弟相残,但末了终究还是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姬远玄神色黯然,凌空弹指,黄光电舞,清冷钟铿然而响。钟声中,听见他的声音徐徐道:“我知道你虽然恨我,但是对父王,一定下不了这样的狠心。勾结外贼,狙杀父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还作不出来。一定是白长老挑唆你做的,是也不是?”

姬修澜冷笑不答。

姬远玄叹道:“大哥,你道白长老当真是为你着想么?你双手染上父王鲜血,在他手中,这就成了日后要挟你的最大的把柄。他勾结外贼,扶持你登上太子之位,不过是要将你作为傀儡罢了。倘若你敢逆拂他意,他必定会将今日之事尽数推在你的身上。到了那时,你以为土族百姓会让你这勾结外贼,弑君杀父的奸臣逆子做太子、做黄帝么?那时他可以策动长老会,轻而易举地将你废去,由他欢喜再立一个新的太子。”

姬修澜冷冷道:“你这般挑拨离间,当我傻子么?白长老对我恩重如山,你便死了这条心罢。”

姬远玄叹息道:“大哥,你怎地就如此冥顽不化?白长老连父王都敢谋害,日后还不敢对你下手么?这种奸恶之徒,你竟认为他对你恩重如山?”

姬修澜森然道:“住口!白长老设计杀死父王,还不是被你所逼?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挑拨离间,进谗陷害,坐视不理而束手待毙么?你勾结族中小人,朋比为党,白长老不得已之下,才与水族、木族、火族义士联系。今日格局,都是由你造成!”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大哗。四万军士沸沸扬扬,有人叫道:“杀了白驼、姬修澜这两大逆贼!”登时有数千人跟着起哄,既而全城兵士雷鸣般地齐声大吼。长矛长戈的杆柄整齐划一地跺在地上,形成富有节奏的呐喊。城外十八路援兵也齐声呼喊,交相呼应。

拓拔野、蚩尤三人骑乘太阳乌在空中盘旋,眼见城里城外合二为一,同心同力,都是说不出的振奋欢喜。

黄帝望着白驼与姬修澜,微笑道:“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可说么?”白驼脸色青白不定,见事已至此,索性冷笑道:“你们父子二人联手设计圈套,诬陷忠良,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黄帝哈哈大笑道:“果真是卑劣无耻,无以复加。”

姬远玄微笑道:“若不是武罗仙子看穿你们的卑劣诡计,将七彩土送到灵山之上,父王与我只怕都要被你奸贼所算。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上苍总算长眼,帮着正义之士。”

拓拔野此时方才恍然。原来武罗仙子那夜奉长老会命令到灵山上劝降时,已将七彩土悄悄送与了姬远玄。想必那时姬远玄也已知道自己的亲信侍从中有内奸,所以绝口不提此事。故意将计就计,透露风声假称需要七彩土,借内奸之口,诱使白驼将大军调往朝歌山。然后转道丰山取清冷钟,突袭阳虚城。

拓拔野突然想到,傍晚在光山城外,自己提出声东击西,突袭阳虚城时的情形。此刻想来,当时姬远玄早已有调虎离山、突袭阳虚城的计划。见自己与他不谋而合,便不动声色,顺水推舟。转念又想,或许姬远玄当时便是故意引导自己的思路,帮他作出这个决定也未可知。想到此处,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生出不太舒服的感觉来。

是了,城外的十八路援军多半是他之前早已策应好的。或许当真如石三郎所言,是那叫石七郎的侍从四处奔走联系。又或许,便是武罗仙子四处召集而来。以她的身份与地位,做这事情应当易如反掌。

倘若阳虚城防守薄弱,他便可以引领大军控制住局势。那时白驼派遣在外的诸多军队群龙无首,也只有俯首称臣。

即便阳虚城内重兵埋伏,姬远玄也有备用之计。那便是与白驼等人周旋,故意提出与姬修澜单独面谈的条件。一方面使得姬修澜放松警惕,当他是垂死之人而将真相和盘托出,一方面以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等到黄帝醒转,然后再以清冷钟将姬修澜招认的真相告知大众,使得他们众目睽睽之下无处遁形。

拓拔野心想:“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么?白驼的计谋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百密一疏,被姬远玄抓着机会,瞬间翻盘。”但隐隐之中,又觉得这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白驼的阴谋伙同四族,环环相扣,理应没有破绽。但是相较之下,似乎姬远玄更为深谋远虑、成竹在胸,在这样的奸谋算计之中,竟然能如此镇定,部署全局。

远远地瞧着沸腾的漫漫人海,瞧着黄帝宫中的姬远玄,拓拔野突然觉得离他们好生遥远。不知为何,心中原先那欢喜雀跃之意逐渐消散,竟转变为一种莫名的不安。

乌云消散,雨势渐止,但那阴霾却依旧笼罩上方。身在高空,冷风吹来,彻骨侵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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