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朋友冬夏

第4章 新朋友冬夏

明岚莺回头一看，是一位十三岁左右的小姑娘，眉眼清秀的像是邻家妹妹，身上是一套浆洗到发白的旧衣裳，虽然打着补丁但干净整齐。

小姑娘局促不安地看着他们，陈屠夫叹了口气，“冬夏姑娘，你看我的肉都不够卖的，今日也实在没办法赊给你了，要不明日再来？明日我给你留点。”

冬夏低垂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眼睛里含着水雾，欲言又止的难以开口的模样，陈屠夫也无奈，明岚莺的记忆里倒是对她有点印象。

“你是……赵太医的孙女？”

冬夏一愣，有些意外地点点头，“是我，明娘子好。”

认出人明岚莺心情复杂了，和叶绝律一道被流放的人里，年龄最大的就是五十多岁的赵太医。

赵太医只有一子，儿子和儿媳早年被牵扯进一桩案子里，本应该被诛三族，但赵太医医术高明，是太医院最受尊重的老太医。

先帝仁慈，只斩了夫妻俩，留下了一个女儿冬夏，和赵太医相依为命，后来赵太医又因为叶绝律被害的事无辜受牵连，爷孙俩流放至此。

边塞条件不好，赵太医年纪也大了，爷俩在边塞过的也艰苦些，叶绝律经常背着原主偷偷接济他们。

“明娘子，能不能匀点肉给我？今日我有钱了！”冬夏怯怯地看着她，印象里明岚莺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但她如今也没办法了，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角碎银子，“这银子……本来也是叶大哥硬塞给我的，我本不该这样……”

明岚莺眉梢一挑，想到叶绝律带回来的那罐子上好的伤药，怕就是出自赵太医之手。

冬夏见她不说话，有些不安的捏着碎银子，“我祖父说，只要是从前故人，看病是他的本分，不收钱，但是祖父今日身子又不太好了，我想给祖父补补，我才背着他收了这碎银子……”

冬夏怕她介意生气，可怜巴巴地看着明岚莺，眼里的水雾隐隐有成水珠的倾向。

明岚莺叹了口气，冬夏是个好孩子，从前的明岚莺视而不见，现在的她又对这样的好孩子硬不起心肠来，可她现在的银子也要为家里打算，实在是顾不了她，一些小忙还是能帮的。

“冬夏，你跟我回去帮我做饭，我匀你些肉，不收你银子，这点银子你留作他用，可好？”

冬夏没想到她今天突然这么好说话，感激地对她连连行礼，“多谢明娘子，多谢明娘子！”

早上的干粮还剩了一些，明岚莺先热了给冬夏和宁儿垫垫肚子，“你别嫌弃，先垫垫肚子。”

冬夏感动地直摇头，“不嫌弃不嫌弃，明娘子……从前他们都说你坏话，我都没帮过你什么……”

明岚莺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先吃点，我把肉煮上，一会和你一起带一大碗回去。”

“谢谢明娘子！”

冬夏感激涕零，她没想到几日不见明岚莺变得这么善良，没对她冷眼相待竟然还会帮助她！

明岚莺不知道冬夏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对她改观了，拿着刀忙着处理骨头和肉。

骨头汤和五肉虽然不能补钙，但补点蛋白质还是可以的，五肉正好炖了红烧肉，骨头汤熬的透透的，都做的不油腻，没有香料，但好在有塑型三件套，煮好后洒上点野葱极下饭。

做好了正好让宁儿和冬夏先喝一碗，“来冬夏，先吃碗肉，我找个大碗给你装起来带回去。”

冬夏许久没吃过这么香的肉了，捧着碗感动的直流泪，宁儿不知所措的看着明岚莺，明岚莺也没想到，无奈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也摸了摸宁儿的小脑袋。

“冬夏快吃，待会回去晚了，你祖父担心，宁儿也快吃，待会和娘一起送冬夏姐姐回去好不好？”

宁儿乖巧的点头，冬夏擦了擦眼泪，“明娘子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就看病抓药好点，但明娘子只管叫我，刀山火海我都去！”

明岚莺哭笑不得，她还不指望一个孩子能帮她什么，“一碗肉就把你收买啦？那你祖父可得恨死我了，有事我叫你叶大哥就好了，有肉吃就叫你。”

明岚莺找了个两大海碗装汤装肉，又叫宁儿提一篮子菜，“走吧，我们送你回去，肉吃多了也腻，炒两个菜解解腻。”

冬夏本来说是帮她做饭也没帮上，白蹭了两碗肉，实在不好意思再要一篮子菜，“这这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

“行啦！我知道你家也有菜，但我家菜多，再不吃也白白浪费了，你就帮我吃点吧，你也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肉和菜也该多吃点。”

冬夏从前也是衣食无忧的小姑娘，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也依旧保持着纯良的品性，可见不坏孩子。自然也懂得明岚莺是关照她，她太久没感受到这种温暖，感动得一塌糊涂。

“多谢明娘子！”

到了赵家明岚莺才发现，这祖孙俩住的地方比她家还差，茅草屋子冬不暖夏不凉的，大风一挂就摇摇欲坠，也不知能不能抗得过今年的雪。

“祖父，明娘子送我回来了。”

赵太医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有什么事面上都看的出来，对明岚莺的几分不喜几分不屑也都看得出来，但对宁儿是很喜欢的。

明岚莺只当看不见，赵老现在状态很不好，瘦弱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撑着拐杖的手也抖着稳不住。

“赵老，我是来感谢您的神药的，昨天我被抓伤，用了您的药后今日好多了，多谢。”

赵老敲着拐杖，面色不爽，“叶绝律那混小子竟然跟我撒谎！他还骗我给别人求的，原来是给你用，白瞎了我的好药！”

明岚莺：“……”

行吧，大意了，没想到她竟是人人嫌的地步，叶绝律买药都不敢说。

“祖父！”冬夏放下碗，扶着赵老去椅子上坐着，“您不能在这样说明娘子了，别人的话都不可信，明娘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明岚莺笑眯眯的举了举手里的海碗，“没浪费没浪费，我用了您老的药，今天才有力气给您和冬夏煮肉吃，这不来还您老的人情了。”

赵老看见她碗里的肉和篮子里的菜，一下子更生气了，“你这个败家妇人！叶绝律都被你害惨了！”

明岚莺默默放下碗，得嘞，她闭嘴。

赵老见她不说话，更加来气，“不说话了！我说对了吧！都是你害得叶绝律！”

“祖父！”冬夏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也被赵老逼急了，都敢大声跟他说话了，“您在这样说，我，我就不给您做饭了！”

“好了好了，没事。”明岚莺好笑地拍了拍冬夏，“你祖父说的也没错，只是这些年的事都有隐情，我跟你祖父说清就好了。”

赵老沉着脸一副软硬不吃的倔样，“你别唬我，我老头子精明着呢！没那么容易上当！“

“是是是，您老聪明着呢。”

明岚莺敷衍了两句，仔细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些问题，从前的明岚莺傻，不明白这里面的算计，但现在的明岚莺不想自己白白被人误会，坦言道。

“我爹把我嫁给叶绝律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他只要是当年太子党的人，随便是谁都能把我塞进去，只是想要把我当作细作的。”

“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就故意和叶绝律闹，闹得人尽皆知他不喜我，这样我爹就不会在让我做什么了，顶多就是弃了我。”七分真三分假的，明岚莺还装模做样的抹了抹眼角，“其实我对叶绝律是有情的，当年不是我，也会是我妹妹，我妹妹比我聪明，更得爹喜爱，更听爹的话，要是她嫁给叶绝律真害了他怎么办？”

“我不忍心叶绝律被他们所害，不如我来，闹的叶绝律不喜我，我爹不要我，这样对叶绝律也好。”

赵老闻言有些不敢置信，“你、你真的不是在唬我？”

明岚莺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一下子泪眼婆娑，真情流入，“当然都是真话，我最近也是真的当了首饰，想好好和叶绝律过日子的。”

赵老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我不信你的一面之词，这事我要问叶绝律。”

明岚莺当然不肯，“您问他干嘛？他左右也不知道这些，我都没敢跟他说……”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都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叶绝律突然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了一半的光，无声无息的吓了她一跳。

一炷香后，明岚莺牵着宁儿，叶绝律提着空蓝子跟在娘俩身后，一家三口慢悠悠的散步回家。

明岚莺尴尬的不敢看他，“你都听见了？”

“嗯。”

“不怀疑我？”

“不至于，今日多谢你。”

叶绝律要不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也不能发现她这么大的变化，心中震撼，却无人可诉说。

明岚莺挠挠头，“不用，不是为了你。”她是为了从前的明岚莺和现在的自己。

叶绝律：“……”

到家后明岚莺发现多了一张新的床板，和桌上一堆的杂物，诧异的问叶绝律，“你东西都买回来了？”

“嗯，菜刀明天打好。”

东西太多，明岚莺指挥着叶绝律把东西放置好，简单的炒了个青菜，一家人坐下安逸的吃了晚饭。

叶绝律自觉的去刷碗，宁儿去喂小羊羔和鸡崽，明岚莺趁还有天光，把布料拿出来裁剪缝补，手艺一般，凑合着穿。

两匹布，正好叶绝律和宁儿两人各两套，两套换着穿也快入冬了，入冬后就要换新的衣裳了。

明岚莺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缝衣裳，赶在入睡前给叶绝律先整了一套出来。

“叶绝律，去试试。”

叶绝律诧异的拿着新衣裳，他没想到这真的是给他的，这还是他这么多年除了已逝的母亲之外，第一次有人给他缝衣裳，即使手艺一般、面料一般、版型一般。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变化能这么大。

明岚莺摸了摸宁儿的小脑袋，“宁儿明天也有新衣裳。”

宁儿开心的抱着明岚莺的胳膊晃了晃，嘴角浅浅上扬，眼里浮现着点点笑意。

晚上睡前，叶绝律突然跟她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说。”

明岚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屋子里不大，叶绝律睡的床板架起来也远不到哪去，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让她有点不适应，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又被他叫醒。

“赵老那边……如果可以，希望你多帮我照顾一下，前些年我受过重伤，如果没有他，我早已不在人世，他老人家对我有再造之恩，这次是被连累了。”

“可以，边塞寒苦，有他这个名医在我也放心。”明岚莺又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想把话说清楚，“今日之事，我和赵老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但是你放心，我是明家的弃子，明家我回不去，也不会回去，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走，宁儿的话我也想带走。”

黑暗中叶绝律声音微哑，似有莫名的怒意，“宁儿是我儿子，但你是你祖父的嫡孙女。”

“那又怎样，不过一个没用的弃子，他可以有很多嫡孙女。”明岚莺困得很，懒得思考，“我知道宁儿是你的命根子，但他现在也是我的命根子，我如果走了，你可以再娶，但我不放心他落入后娘手里，有了后娘等于有了后爹。”

叶绝律沉默不语，明岚莺撑不住了昏昏欲睡，“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在说，反正我是不会让宁儿受一点委屈。”

黑暗中叶绝律看着她渐渐沉睡，剑眉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叶绝律换上新衣裳，明岚莺翻了个身醒了片刻，“锅里有昨晚的剩菜，你都吃了，我给宁儿做新鲜的。”

打了个哈欠又睡过去，叶绝律看了眼剩菜，比他之前吃的乱七八糟的糊糊好，默默的把剩菜一扫而空，带上干粮出门。

明岚莺才睡了一会就被外面轻微的敲门声吵醒，“女人！懒女人，胖女人，快出来！”

听声音是昨天的灰色小松鼠，明岚莺忍着起床气，轻手轻脚的下床，眯着眼去了门外，阴沉着脸呵斥，“谁在吵吵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你好可怕！”灰色小松鼠一溜烟的爬到院子里的树上，远远的看着她，明岚莺用手顺了顺头发。

“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