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將视线从那位黑袍老道的脸上转了一圈回来,再次聚焦到老道士身上,发现他的表情已经显得格外严肃。当少女正要开口询问缘由时,老道士突然截断了她的话头,说道:“小晴,你去一旁等候片刻。”
杨晴有些惊愕,这种情景在以前从未出现过。但看著老道士严肃的神情,显然並非小事。再观他们二人表情,仿佛似故交,於是她应声而去,稍作收拾后转向半山亭后方走去。
她思考之际,那位身穿黑色道袍的老者已走至他们面前。陆英朝与齐南华面面相覷,赶紧上前,正要对他一揖为礼。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还尚未问候对方,那位黑袍老道便直接吐言:“你们两位迴避一下,莫要扰了我的雅兴。”
陆英朝和齐南化听后,自觉地向对方行礼致意,同时恭敬地頷首答应。
少年心中暗感震惊道:“这位定然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却是我眼拙了!”
少女走著走著,忍不住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他们,只见自己的父亲和那位黑袍老道仍然保持著面对面站立的姿势,似乎他们之间並没有进行任何交谈。这让少女感到几分忧虑,那位黑袍老道虽是初见於不久前,却不知怎么竟然有些畏惧於他,心里却莫名对他產生一阵害怕。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跟在老道士身旁,从来也不知道阿爹竟然会认识一个威势如此之盛的人!
杨晴凝神沉思之际,耳畔突然传来那黑袍老道温和而寧静的话语:“我们已经多年未曾相见了吧?”
只见那老道士与那位黑袍老道携手立於半山亭的台阶边缘之上,站在云雾繚绕的阶梯边沿上。他们一齐眺望著广阔无际的荒野,柔和的凉风轻轻拂过,使得他们那斑驳的银丝飘舞翩翩,仿佛在讲述著时间如梭的故事。
老道士嘆了口气,然后向远方投去深情的目光,脸上泛起的表情既复杂又丰富。良久之后,他方缓缓开齿,声音悠远地说道:“恐怕已经过去整整十几个春夏秋冬了吧!”
反观那个黑袍老道,却只是微微一笑,带著些许感慨地问道:“那么在这十几年里,你过得可还算顺心吗?”
然而,道士只是沉默了片刻,並没有给出明確的答案。
那黑袍老道亦似有心弦被触动之感,他回过头来静静注视著道士,然后再次询问道:“难道你至今仍在空蝉山上发生的事情对我心生芥蒂?”
道士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轻声回答:“身陷红尘俗世,四海为家,谈何安逸或不安逸呢?更何况你当年並未在我身上留下任何亏欠,我又怎能责备你呢?请勿再纠结此事。”
黑袍老道听完此话后,咧嘴一笑道:“纵情天地间,如今看来也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倒也应了你当年在师父面前立下的宏愿。”
老道士淡淡说道:“你与我有所不同,年少时你便是这样,不过,若不是为了你那妄念,四方山也不至於沦落至此。”
老道士说到这里,突然笑了:“到了现今,我猜想师兄你依旧是无法放下。”
原本黑袍老道皱起眉头,眼中隱隱有怒意浮现,仿佛从未有人敢於用这样的言辞对待他。然而当他听闻到道士最后的那句师兄,再看到对方已经满头苍白的头髮,比自己显得更加老朽,他內心的怒火瞬间消失殆尽,代之而生的是一种无尽的迷茫。
黑袍老道蹲坐下来,取了老道士置在青石边的那顶竹斗笠戴在头上,像是回到了很久远的几十年前,“修为怎么散了?”
老道士隨口答道:“伤得重,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隨后他仔细想了想,缓缓站起身来,在黑袍老道耳边细声言道:”还剩下些寿元,便呆在这里不走了,能看著你们也挺好,落叶总得归根。”
那披覆黑色长袍的老道身躯不由自主地颤动,似乎怎么也没有料想过从老道士嘴里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沉寂片刻之后,瞬间捧腹大笑,笑声豪爽豁达,如破空长风,令周边眾人俱为震撼。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最后竟笑得无法自持,甚至夸张到腰身弯曲,初次相逢的庄重肃穆早已无踪。
过了半晌,黑袍老道才逐渐平息了笑声,神情亦从欢愉转为平和,再度找回那份威严气度。
老道士静静凝视著他。
他们再次並肩佇立良久,寂静无言,那位黑袍老道深深地瞧了一眼,拍了拍老道士肩膀,隨后突然衣袂翩躚,转身离去,步伐稳健有力,没有回头,只见到他的背影缓缓消失於古道的另一端,接著听到歌声顺著风传来:“渺渺天涯路,向来尘世远。”
儘管並不优美动听,但在苍凉之中自有雄浑之韵。
苍天之下,那条古道之上空旷寂寥,白云繾綣,空无一人,黑衣老道独自行走,显现出无以伦比的傲气。
歌声逐渐淡去,直至微不可闻,那位踏歌而来的黑袍老道身影已渐行渐远。山道岑寂唯见天边白云悠悠,看著前方空旷无人的古道,老道士心中不禁涌起一份惆悵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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