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频频颔首,像是在听一件寻常小事,直到苟胜讲完,才出人意料的问了一句,“断人一臂,赔偿十贯,也算合理。”

“.”苟胜闻言一怔,委屈吧啦的看了看陈初,喃喃不敢言语。

我的好侯爷啊,这是钱的事么!兄弟们觉着憋屈啊.

一直耷着眼皮安坐原处的吴氏,也惊异的看了陈初一眼,心道:这路安侯也不像外界传闻那般跋扈嘛,还是挺讲道理的.

只有站在毛蛋身旁的一名大胸亲兵,最知陈初深浅,闻言不由翘起嘴角露出一抹魅惑笑容,伸出葱葱玉指缩在胸前,开始清点吴家那帮协理的人数。

就在堂内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却听陈初又道:“苟孔目,人家赔的钱收了么?”

“下官先替秦大兄弟收了.”

“哦,拿出来。”

陈初淡淡吩咐一句,苟胜马上从怀中摸出了那枚银锞子,陈初接了把玩几下,忽然轻飘飘抛了过去。

不规则的银锞子砸在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咕噜噜转了几圈,最后滚到了吴氏脚下。

这番举动,让堂内以为路安侯要息事宁人的官员糊涂了,同时,吴氏也不明白了,不由皱眉看向了陈初。

这时,却听陈初又道:“毛蛋,点下他们的人数.”

“啊?”毛蛋尚未领会东家的意思,却见那名站得笔直的大胸亲兵一声娇喝:“侯爷,他们一共有一十六人!”

尽管故意粗着嗓门,但这道声音的柔媚底色,却是遮掩不住。

徐榜往亲兵队列中一看,不由‘嘿呦’一声,笑了出来,朝蔡源挤眉弄眼。

蔡源看了女儿一眼,头疼的揉了揉脑门。

一段小插曲,大多数人仍没明白陈初要做什么。

却见陈初又向猫儿伸出了手,“娘子,借我一百六十贯货票”

陈初东一榔头,西一垂子的行为搞的大家一头雾水,便是猫儿也不明白官人要作甚,赶忙回身让白露点出一百六十贯的货票递给了陈初。

陈初拿了货票,终于露出了满意笑容,随后一扬手,绿绿的货票如同天女散一般飘了满堂。

“一臂十贯,这里是一百六十贯,很合理。长子,带人把吴家这帮协理的胳膊打折,一共十六人,别漏人了,老子可是付过钱了的.”

“嗡~”

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汇聚起一片巨大嘈杂。

吴氏张着嘴巴,盯着陈初看了几息,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噌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两步迈至陈初身前,便要与他理论一番。

习惯的肢体语言,让她开口之前,先伸手指向了陈初的鼻子。

猫儿见这妇人对官人不敬,条件反射一般,一步横移挡在了官人身前。

男人遇见泼妇,最是麻烦,打也不是,骂又骂不过,猫儿下意识的行为,便是为了保护自家官人。

毛蛋和宝喜反应也很快,自然不能任由这悍妇辱骂东家,可又因对方是妇人,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蔡婳虽没毛蛋和宝喜的动作快,却最是果决,只见她一步上前,伸手扒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毛蛋,“别碍事~”

毛蛋猝不及防,往旁边一个趔趄,却也让出了蔡婳直面吴氏的空间。

吴氏还没搞明白这名扮作男子的女子要作甚,蔡婳的巴掌已兜头扇在了脸上。

你奶奶滴腿,这小狗我都不舍得骂,你这悍妇也敢指他!

‘啪’一声脆响后,满堂俱静。

可不想,尤不解气的蔡婳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啪啪~’

接连几巴掌后,被扇懵了的吴氏才反应了过来,踉跄后退一步,捂着脸,两颊通红,发髻散乱。

惊怒交加之下,再没了一丝世家女风度,大骂道:“哪里来的泼妇,也敢打我!”

蔡婳似乎还没过瘾,抬腿就想再冲上去,却觉胳膊被人拉住了,后头一看,却是陈初笑呵呵的拽着自己。

蔡婳这才放弃了再来几巴掌的打算,也学着那吴氏的模样,伸手指着吴氏回骂道:“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疯子,知晓方才你指的谁么?这是朝廷封的五品诰命夫人,也是你能指的?打你几巴掌算轻的,你家不会管女儿,我替你家管!莫忘了让你爹娘送来束脩与我”

猫儿到此时才看明白官人带自己来此的原因,虽然是第一次面对眼下状况,却也勇敢的往前迈了一步,拉着小脸,勉力让绵软声音更有威严,“吴氏女,为何与我不敬?难道你不懂上下尊卑么?”

“.”

吴氏虽一届白身,但吴家却不是没有命妇,大怒之下早顾不得许多,只见她上下打量猫儿一眼,扭头朝婆子、侍卫们道:“你们都瞎了么!看不到主家受辱么!将这小贱人拿下,出了事我吴家担着”

即便暴怒,吴氏也不敢真让侍卫对陈初夫妇动手,她手指的却是那名掌掴她的大胸亲兵.

一直坐在旁边的看热闹的蔡源,眉头都不带皱的,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汤抿了一口。

有陈初在,便是宝贝女儿把天捅个窟窿,也能保她无虞。

吴家侍卫便是跋扈,也知道对一名武将身旁的人动手,后果有多严重。

他们稍一犹豫,常年跟在吴氏身旁的婆子吴妈,却率先走了出来。

蔡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挑衅的冲对方勾了勾手指。

那吴妈急于在主家面前表现,抬起双臂便朝蔡婳扑了过来。

只是,人刚冲出去两步却听堂内响起‘噔’一声轻微机扩声

下一息,那吴妈额头正中登时多了一根无羽短箭。

入骨三四寸深

吴妈继续前冲两三步,才直直扑倒在地,再无一丝生息。

吴氏脸上,被血水斜斜溅了一道,从左侧额头直至右侧嘴角.木呆呆在脸上摸了一把,才恐惧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藏在侍卫身后的吴逸繁吓得双腿直哆嗦,他想上前搀扶姑母,却怎也迈不开腿.忽觉裆下一阵湿热顺腿而下,却是溺了.

正在堂内所有人震惊间,却见亲兵中的白毛鼠收起了小型手弩,朝吴家侍卫大喝一声,“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再敢冲撞侯爷,格杀勿论!”

他话音一落,堂内堂外百余亲兵突然齐声喝道:“冲撞侯爷,格杀勿论!”

习惯了官场暗斗和忍让妥协的府衙内,因这声齐喝,顿时被阳刚之气充斥,空气中狂躁、猛烈的凶悍气息四处狂飙。

堂内,除了桐山系之外的官员,甚至一度担心路安侯今日会将他们全数杀死在此处。

跋扈?那我一家便跋扈一回给你们看看

陈初负手立于大堂正中,自下而上盯着孙昌浩.后者自从发现情况失控后,早已半天没吱声了,只求路安侯能把他当个小透明忘掉。

此时见陈初看了过来,孙昌浩不由大汗淋漓,连忙颤抖着对堂下吴家侍卫大吼道:“快,快,快弃了兵刃!莫要冲撞了侯爷”

衙前街上。

围得水泄不通的衙门外,自从清晰听见府衙内传出‘格杀勿论’的齐喝后,便安静了下来。

便是那三名受伤百姓的家人也停止了哭喊,似乎在期盼某种奇迹的发生。

片刻后,衙役们拖着一个个被绑缚了手脚的吴家侍卫走了出来。

只觉扬眉吐气了的苟胜,提了提腰间绦带,对人头攒动的百姓喊道:“今日书院街行凶之人并非府衙官差,如今已查明,凶徒乃孙知府家下人。为还受害者公道,凶徒每人杖六十,就在衙前街行刑.”

说罢,便将十六人摁在衙前街上一字排开,再有皂吏上前行杖。

今日有同僚被这帮人打断了胳膊,皂吏们下手自然不留气力。

至于孙知府.已无需顾忌他的脸面,今日,他先是被路安侯当着众官打了脸,再有告知广大百姓,行凶之人乃知府下人

往后,孙知府在官吏、百姓心中,怕是连泥菩萨都不如了。

府衙大堂,孙昌浩已让出了上首正位,只半个屁股坐在下方椅内,战战兢兢。

陈初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子上,猫儿和大胸亲兵一左一右分站两侧。

陈初不说话,堂内无一人说话。

俄顷,毛蛋跑进来禀报道:“侯爷,外间的三班兄弟不小心打断了吴三的椎骨”

椎骨?椎骨断了,人就瘫了

不小心?谁信!这帮皂吏为帮同僚报仇,下手真黑啊!

陈初闻言,惋惜一叹,“兄弟们怎这般不小心啊!哎,既然断一臂赔十贯,椎骨断了要比胳膊断了伤重,那便多赔些吧。一会赔那吴三,十二哎,赔他十五贯.咱们做事需讲道理,免得落个跋扈名声”

“噗”

下方,西门恭差点笑出声,却换来一脸平静的蔡源低声道:“严肃些!”

“是!”

毛蛋领命欲走,却又被陈初叫住了,只见后者又看向了孙昌浩,“孙知府,伤人赔钱,天经地义。你家下人也打伤了三名百姓,拿你本月俸禄赔他们汤药钱,如何?”

“好!”孙昌浩慌忙起身应道。

毛蛋笑嘻嘻看了孙昌浩一眼,出府衙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外间登时一阵欢声雷动,遥遥传进堂内。

陈初瞧了一眼从始至终未发一眼的陈景彦,询问道:“陈同知,今日一事,这样安排有没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陈景彦拱手道。

“好,既然如此,便照陈同知的意思誊写卷宗,结案吧。”

“.”老陈愕然,我的意思?我甚都没说啊!

你做的事,怎成了我的意思.老五这是不逼我与吴家反目成仇不罢休啊!

陈初不理会苦着一张脸的陈景彦,转头再次和蔼的望向孙昌浩,道:“孙大人,若觉得陈同知处理此事有何不妥只管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汗如雨下的孙昌浩连忙拱手道:“妥,妥当极了!”

“哈哈哈。孙大人不必向我说,直向陈同知说便是了。本侯乃是武人,怎会干预府衙断案?”

“是是是,侯爷恭谦温良、不擅不专,实乃天下将士楷模!”

“呵呵,这倒是本侯为数不多的优点.”

咦,恶心!这小狗越发不要脸了!

昂首挺胸挎刀站在一旁的大胸亲兵,悄悄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却被站在另一旁的猫儿白了一眼.我家官人说的都是实话呀!你吐什么吐!

六千多字,又是双更的一天.

(本章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市言情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