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迁延两月未有结果的齐周和议,终于在陈伯康斡旋下,达成了初步意向。

齐国以撤回钱塘湾内的水军为条件,换取释放哭庙士子、罢市商户、临安商人苗奎,以及被无端关押的齐国籍音律大家梅瑶。

另,周国交战犯与齐,由后者处置;齐周可互相在对方境内刊发报纸

至于赔款问题,可以接着再议。

你看,沈该在安丰盘桓两月,甚也没谈成,陈伯康刚去十多天,便解了钱塘湾之困临安朝虽当下必须倚重陈伯康,也不由更确信‘陈伯康果然和淮北勾连甚深’。

二月十三,秦会之收到和议初成的消息,第一时间入宫和周帝商议此事。

释放士子什么的都好说,但交出战犯这一条.此次北侵淮北,主谋正是秦会之和周帝两人,他们自然不会交出自己来。

“此事,还需秦相费心啊,务必使齐国满意.”

周帝果断将皮球踢回给了秦会之北伐之事是你鼓动朕的,如今搞的颜面扫地、一地鸡毛,这战犯自然要由你来安排了。

秦会之心中早有几个背锅的目标人物,譬如泉州海商蒲家、兵部尚书王庶,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便是万俟卨也不是不能牺牲。

不过,齐国并未点名道姓要求以上几人入齐治罪,秦会之还想试着糊弄一下。

当晚,回到相府后,秦会之特意去偏院看望了吴维正.自打周军撤离淮北后,吴维正便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关在这偏院内两月余。

吴维正困在临安已多日,钱塘湾内三不五时响起的炮声又瞒不住人,他自是从相府对他的待遇上,感受到了某些变化。

是以,已一个多月没来见过他的秦会之一出现,他就猜到了端倪,不由冷笑道:“秦相,莫非准备拿在下,去换取与齐国媾和?”

“哎~”秦会之一叹,等于无声默认了此事。

有思想准备是一回事,但确认了对方果真就抛弃自己又是一回事他吴家本就与楚王有大仇,若落到齐人手中,必定没好果子吃。

吴维正怒道:“秦相需知,如今齐国气候已成,惟有金周联手,方有一线生机!你们将我送去齐国,岂不是自断臂膀!必被齐国分而灭之,便是以我换取齐国暂时止战,日后你周国也必亡于齐!”

既然话已说开,秦会之也开门见山道:“哎,吴先生所言,有几分道理。然,如今淮南已尽入齐国之手,齐军陈兵江北。钱塘湾内又有齐国水军封锁.比起远虑,当下近忧方是我皇心疾。至于你金国哎,先自保再说吧。为今之计,唯有以吴先生为我朝换来喘息之机.”

说话间,已有相府下人提了一捆麻绳入内,随后熟练的将麻绳挂在了房梁上,挽了一个漂亮的绳套。

吴维正自是能看明白这是要干啥,不禁又惊又怒。

秦会之望着吴维正,一脸惋惜道:“吴先生肩负金周联络之事,你所知的事太多啦。老夫不能让齐国收到活着的吴先生,以免先生说出些什么,使我皇面上无光.咳咳,请先生自行体面吧.”

吴维正噔噔噔又退几步那几名相府下人,当即逼上前去,低喝,“请先生体面!”

这也是最后通牒,见他不想体面,下人一拥而上,拖着人便将他拉到了绳套旁。

在绳套套上脖子的最后一刻,双目赤红的吴维正放声嘶吼道:“秦会之,我就在下边等着你!等着你一家老小与周帝来地府陪我!竖子不足与谋!周国满朝,皆是愚蠢之”

却见秦会之一抬手,拽着麻绳另一端的两名健仆猛地发力往后拖去。

正在诅咒、喝骂的吴维正只觉喉间一紧,剩下的话被忽然勒紧的绳套憋了回去。

房梁下,已被拉起离地三尺的吴维正,双目暴突、双手紧紧抠着深入皮肉的绳套,但绳套已收紧,自然是无用功。

直到一百多息后,徒劳乱踢的双腿才安静的垂了下来。

至死,那双充血眼球中,尽是不甘愤怒.齐历阜昌十一年,家兄吴维光、侄子吴逸繁先后殒命,随后家产被抄,家中男子要么被斩、要么问罪下狱。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那楚王看上了侄子的未婚妻当年之事,吴维正并不清楚许多详情,但事发一年后,那楚王的确娶了陈景彦之女,吴维正自然这般猜测。

事后,吴家仅剩他吴维正这一支留在金国为官的二房得以幸免,彼时,那楚王气候已成,吴维正无力报仇。

蛰伏数年后,终于等来这次机会其实,直到去年十一月时,他还有种成竹在胸之感。

直到后来局势急转直下。

吴维正自认为做的是合纵连横的谋国大事,却不料,最终连那恨之入骨的楚王见都没见上一面,便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这边,始终安静坐在椅内的秦会之,任由吴维正的尸体在房梁上挂了一刻钟之久,直到彻底确定后者不可能再有生机,这才嘱咐道:“去冰窖弄些冰块将尸体镇了,明日发往安丰,便说,金人吴维正挑拨齐周邦谊,事败后畏罪自杀”

当日,秦会之刚把背锅替罪羊准备好,不想第二天,事情又有了变化。

十四日,淮北蔡州五日谈、淮南淮报于初十日出版的报纸传入临安。

两报都在头条位置刊印了齐周和议初步达成意向、钱塘湾内的齐国水军即将解除封锁的消息。

这件事,临安朝都还没来及发出官方通告早就盼望着恢复正常生活秩序的临安百姓见此消息,自然欢欣鼓舞。

两报不但报道了此事,并且还曝光了和议细节,比如又一次着重提到了‘释放哭庙士子、罢市商户’。

可这么一来,又将临安朝放在了一个尴尬位置。

若不是过年时,淮报主动曝光了一回释放士子的和议先决条件,这帮士子只怕早就出来了。

临安朝廷之所以硬挺着,正是不希望周国士绅认为,朝廷释放士子是因为来自于齐国的压力。

如今倒好,临安朝明明已做好了接受一切条件的准备,那齐国却又旧事重提。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士子、商户获释后,一定不会认为是朝廷宽宏大度才放了他们,而是觉得齐国爱惜人才,不停向临安朝施加压力,才有了他们重见天日。

反正已经认怂了,临安朝捏着鼻子忍下,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当日傍晚,士子、商人、梅瑶先后被释。

临安朝廷本想低调处理此事,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

酉时,府衙外已聚满了士子同窗、商户家人.梅瑶并非临安人,来接她的,只有三四名丫鬟小厮。

羁押两月,便是没有受刑,众人也俱是一副蓬头垢面、衣衫脏烂的消瘦模样。

可就算形象不佳,士子们在同窗簇拥下却犹如得胜归来的战士,一个个昂首挺胸。

众人看见梅大家时,不由自主围拢过来.女子本弱,收监两月,骨架更显纤细,颇为楚楚可怜。

可明明一个弱女子,却敢硬气的主动前来府衙,‘和士子同担此罪’,铮铮铁骨,令人敬佩!

当时,梅瑶的举动以行动支持了士子,此刻,一朝阴霾散尽、重获自由,众士子自然也对她生出几分‘同是我辈中人’的惺惺相惜和敬佩之意。

“梅大家义举,可流放传世矣!”

“梅大家以娇弱之身,与我等同进退,我等铭记于心!”

“梅大家,受我一拜!”

到了现下,众人都知晓了,自己能获释,正是因为齐国始终惦记、连续向朝廷施压。

刚从大狱里出来,他们虽不敢再明言抨击朝廷,但借着向梅大家行礼,来恶心朝廷的胆子还是有的。

梅瑶被丫鬟搀着,见状连忙屈膝回礼,忽道:“诸位关爱,奴家无以为报!诸位若不嫌弃,不如同去奴家暂住别馆,奴为各位抚琴一曲,略表感激,如何?”

“好!”

激昂心情正无处发泄,士子马上有人应和。那临安城最大的淮货代理苗奎闻言,忙道:“诸位若有幸,今晚酒肉菜肴,我苗某一力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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