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秋水清回答得很干脆,收藏重宝的密库,本就不该有第二条出路!

明月心吐出口气,整个人都似已虚脱。

这里有三尺厚的铁门,六尺厚的石壁,无论谁被锁在这么样的一间石窟里,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等死。

燕南飞忽又问道:“这里有没有酒?”

秋水清道:“有,只有一坛,一坛毒酒!”

燕南飞笑了笑,道:“毒酒总比没有酒的好。”

对一个只有等死的人来说,毒酒又何妨?

他找到了这坛酒,拍碎了封泥,忽然间,刀光一闪,酒坛也碎了。

傅红雪冷冷道:“莫忘记你这条命还是我的,要死,也得让我动手。”

燕南飞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傅红雪道:“完全绝望的时候。”

燕南飞道:“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傅红雪道:“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燕南飞大笑:“好,说得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忘了这句话。”

傅红雪连一个字都不再说了,却好像忽然对四壁木架上的兵刃发生了兴趣。

他慢慢地走过去,对每一件兵刃都看得很仔细。

阴森的石室,渐渐变得闷热,秋水清吹灭了三盏长明灯,傅红雪忽然从木架上抽出了一根竹节鞭。

纯钢打成的竹节鞭,分量应该极沉重,却又偏偏没有它外表看来那么重!

傅红雪沉吟着,问道:“这件兵器是怎么来的?”

秋水清没有直接回答,先从壁柜中找出本很厚的账簿,吹散积尘,翻过十余页,才缓缓道:“这是海东开留下来的。”

傅红雪又问:“江南霹雳堂的海东开?”

秋水清点点头道:“霹雳堂的火器,本是威慑天下的暗器,可是孔雀翎出现后,他们的声势就弱了,所以海东开纠众来犯,想毁了孔雀山庄,只可惜他还没有出手,就已死在孔雀翎下。”

傅红雪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重复一遍,又问道:“他还未出手,就已死在孔雀翎下?”

秋水清又点点头,道:“那虽然已是百余年前的往事了,这上面却记载得很清楚。”

明月心道:“我也听说过这位武林前辈,我记得他的外号好像是叫作霹雳鞭!”

傅红雪慢慢地点了点头,又开始沿着石壁往前走!

他右手握着刀,左手握着鞭,却闭起了眼睛,他走路的姿态虽怪异,脸上的表情却仿佛老僧已入定。

每个人又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石室中又变得静寂如坟墓。

忽然间,刀光一闪。

这一闪刀光比燕南飞以前所看到的任何一次都亮得多。

这一刀傅红雪显然用出了全力,他虽然还是闭着眼睛,这一刀却恰巧刺入了壁上石块间的裂隙里。

他并不是用眼睛去看的,他是用心在看!

一刀刺出,竟完全没入了石壁。

傅红雪长长吸了一口气,刀锋随着抽出,等到他这口气才吐出时,左手的竹节鞭也已刺出,硬生生插入了刀锋劈开的裂隙里。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大震,竹节鞭竟在石壁里爆裂。

用六尺见方的石块砌成的石壁,也随着爆裂,碎石纷飞如雨。

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完整的石壁已碎裂了一片。

傅红雪刀已入鞘,只淡淡地说了句:“江南霹雳堂的火器,果然天下无双。”

秋水清、明月心、燕南飞,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尊敬:“你怎么知道这竹节鞭里有火器?”

“我不知道!”傅红雪道,“我只不过觉得它的分量不该这么轻。所以里面很可能是空的,我又恰巧想到了海东开。”

海东开夜袭孔雀山庄那一战,本就是江湖中著名的战役之一。

当年江湖中最著名的七〇二次战役,至少有七次是在孔雀山庄发生的!

孔雀山庄一直奇迹般屹立无恙。可是他们一走出去,就发现曾经劫火仍无恙的孔雀山庄,竟已变作了一片瓦砾——九重院落,三十六座楼台,八十里的基业,都已化为了一片瓦砾!

04

鲜血还没有干透,秋水清就这么样站在血迹斑斑的瓦砾间。

八十里基业,五百条人命,三十代声名,如今都已被毁灭!

也像是奇迹般被毁灭!

秋水清没有动,也没有流泪,这种仇恨已不是眼泪可以洗清的。

现在他只想流血!

可是他看不见造成这灾祸的人,天色阴暗,赤地千里,除了他们四个人外,天地间仿佛已没有别的生命。

燕南飞远远地站着,神情竟似比秋水清更悲苦。

傅红雪已盯着他看了很久,冷冷道:“你在自责自疚,你认为这是你惹的祸?”

燕南飞慢慢地点了点头,几次想说话,又忍住,内心的矛盾挣扎,使得他更痛苦。

他终于不能忍受,忽然道:“这已是第三次了。”

傅红雪道:“第三次?”

燕南飞道:“第一次是凤凰集,第二次是倪家园,这是第三次。”

他说得很快,因为他已下了决心,要将所有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公子羽。”他说得很坦白,“你的刀虽已接近无坚不摧,可是你这个人有弱点。”

“你呢?”傅红雪问。

“我练的是心剑,意剑,心意所及,无所不至,那本是剑法中境界最高的一种,若是练成了,必将无敌于天下。”

“你练不成?”

“这种剑法也像是扇有十三道锁的门,我明明已得到所有的钥匙,可是开了十二道锁之后,却找不到最后一把钥匙了。”

燕南飞苦笑,道:“所以我每次出手,总觉得力不从心,有时一剑击出,明明必中,到了最后关头,却偏偏差了一寸。”

傅红雪道:“公子羽如何?”

燕南飞说道:“他的武功不但已无坚不摧,而且,无懈可击,普天之下,也许已只有两样东西能对付他。”

傅红雪道:“一样是孔雀翎?”

燕南飞道:“还有一样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这本书上记载着自古以来,天下最凶险恶毒的七种武功,据说这本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著书的人写到最后一个字时,也呕血而死。

傅红雪当然也听过它的传说:“可是这本书写成之后,就已失踪,江湖中根本就没有人见过!”

燕南飞道:“这本书的确绝传已久,但最近却的确又出现了。”

傅红雪道:“在哪里出现?”

燕南飞道:“凤凰集。”

一年前他到凤凰集去,就是为了找寻这本书,傅红雪恰巧也到了那里。

燕南飞道:“那时我认为你一定也是为了这本书去的,认为你很可能也已被公子羽收买,所以才会对你出手。”

可是他败了。

他虽想杀傅红雪,傅红雪却没有杀他,所以才会发生这些悲惨诡秘而凶险的故事。

燕南飞道:“我与你一战之后,心神交瘁,两个时辰后,才能重回凤凰集。”

那时凤凰集竟已赫然变成了个死镇,无疑已被公子羽的属下洗劫过!

可是他并没有得手,所以才会有第二次惨案发生。

燕南飞道:“当天早上,倪氏七杰中曾经有四位到过凤凰集,他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本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但是我却忍不住想去找他们,打听打听消息,想不到我这一去,竟使他们惨淡经营了十三代的庭院,变成了个废园。”

他想了想,又补充着道:“也就在那天,我初次见到明月心,那时她才搬去还不到五天。”

傅红雪双拳握紧,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虽然至今还没有见过这本《大悲赋》,却已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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