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东景道:“到现在为止,他是不是已送了六封信给你?”

丁喜笑道:“你果然会算账。”

归东景道:“六个送信给你的人,全部已被你杀了灭口?”

丁喜道:“我虽然没有自己杀他们,但他们却是因我而死。”

归东景看了小马,小马冷笑道:“你用不着看我,那些人还不值得我出手。”

邓定侯目光闪动,道:“看来写信给你们的那个人,非但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对我们的行踪,也知道得很清楚。”

丁喜问道:“我们一向东游西荡,居无定处,可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的信都从来也没有送错过地方。”

邓定侯皱起了眉,他实在猜不出这个神秘的人物是谁。

归东景和西门胜当然也猜不出。

丁喜笑道:“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所以你们请我喝这么多的酒,实在是浪费……”

邓定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至少还知道一件我们不知道的事。”

丁喜道:“哦?”

邓定侯道:“你当然一定知道,那六个死人现在在哪里?”

丁喜承认。

邓定侯道:“还有那六封信。”

丁喜道:“信也就与死人在一起。”

邓定侯道:“在哪里?”

丁喜道:“难道你还是想去看看他们?”

邓定侯笑了笑,道:“老江湖都知道,死人有时也会泄露出一些活人不知道的秘密。”

丁喜道:“你想要我带你去?”

邓定侯目光炯炯,迫视着他,道:“难道你不肯?”

丁喜笑了,道:“谁说我不肯,只不过……”

邓定侯道:“不过怎样?”

丁喜微笑道:“我只怕我纵然肯带你们到那里去,你们也未必有胆子去。”

邓定侯也在微笑,道:“那地方,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

丁喜淡淡笑道:“虽不是龙潭却是虎穴。”

邓定侯微笑道:“那里真的有虎?”

丁喜笑道:“不但有虎,而且是饿虎。”

邓定侯失声笑道:“饿虎岗?”

丁喜大笑道:“不错,就是饿虎岗。”

屋子里忽然又静了下来,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饿虎岗是多么危险、多么可怕的地方。

据说大江以北,黄河两岸,黑道上所有可怕的人物,几乎已全部聚集在饿虎岗。

因为他们也正在计划组织一个联盟,以对付开五犬旗。

开五犬旗下的人,若是到了那里,岂非正像是肥猪拱门,飞蛾扑火。

西门胜的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但瞳孔已在收缩。

归东景已站起来,背负着双手,不断地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邓定侯拿起杯酒,准备干杯,才发现杯子是空的。

丁喜看着他们,悠然道:“只要三位真的敢去,我随时可以带路。”

归东景忽然笑了笑,道:“我们并不是不敢去,只是不必去。”

丁喜道:“不必去?”

归东景道:“对死人我一向没有这么大的兴趣,无论是男死人、女死人都是一样。”

西门胜道:“我——”

归东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你非但不必去,也不能去。”

西门胜道:“为什么?”

归东景道:“因为我们这里刚接下一批重镖,明天就得启程。”

他紧拍着西门胜的肩,笑道:“我这镖局全靠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邓定侯霍然飞身而起,道:“我可以走,我去。”

江湖豪杰们押解犯人时,从来不会用脚镣和手铐。

因为他们有种更好的工具——

点穴。

点穴的手法有轻重,部位有轻重,重的可以置人于死地,轻的也可以叫人失去行动自由。

无论是轻是重,一个人若是被人点中了穴道,那滋味总是很不好受的。

小马现在的滋味就很不好受。

他想骂人,却张不了口,他想挥掌,却动不了手,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绑得紧紧的,连血脉都被绑住。

他整个人都已将爆炸。

邓定侯看着他,微笑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被人点住穴道?”

小马咬着牙,只恨不得咬他一口。

——这乌龟明明知道我说不出话,问个什么鸟?

邓定侯又笑道:“我看你一定是的,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很难受,而且很生气,等你以后习惯了,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小马简直恨不得一口把他的鼻子咬下来。

无论什么事都不妨养成习惯,但是这种事一次就已嫌太多了。

邓定侯道:“点住你们穴道的人是西门胜,你们也总该知道,他的点穴和打穴手法,可算是中原第一,别人根本解不开。”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幸好我不是别人,恰巧是少林门下。”

佛门子弟本应以慈悲为怀,讲究普度众生,救苦救难。

所以少林门下点穴的手法虽不高明,可是对各门各派的解穴手法却都很熟悉。

少林本就是天下武术之宗。

邓定侯又笑道:“你们一定不相信我会替你们解开穴道,因为我实在不是你们两个人的对手,你们的手脚一松,很可能我就要遭殃了。”

小马的确不信,一千一万个不信。

可是就在他又想咬这乌龟一口时,邓定侯居然真的把他们穴道解开了。

丁喜还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小马也没有动,别人刚为他解开穴道,他当然总不能立刻就动拳头。

但他却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邓定侯淡淡道:“我也没干什么,只不过一个人闲着无聊,想找你们聊聊而已。”

小马瞪着眼道:“你不是想我们把你的骨头拍散?”

邓定侯笑道:“你们是这种人?”

小马说不出话了。

他们的确不是这种人。

邓定侯道:“你们是强盗,也许会杀人,也许会抢劫,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做这种食言违信、忘恩负义的事。”

他微笑着,看着丁喜,道:“我也知道,你既然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找那六个死人和六封信,你就一定会带我找到。”

小马瞪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老小子对人的确有两套。”

丁喜微笑道:“看来好像还不止两套。”

邓定侯大笑。

现在他们是在归东景自备的马车上。

归东景吃得不讲究,穿得不讲究,除了女人外,最讲究的就是马车。

他用的马车,永远是最舒服、最豪华、设备最齐全的。

邓定侯大笑着,打开了车座下的暗门,拿出了一坛酒。

这坛酒当然是好酒。

邓定侯拍开了封泥,就有一股强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小马立刻道:“这是泸州的大曲。”

他虽然不喜欢用眼睛看,用耳朵听,鼻子却很灵,尤其是对于酒。

邓定侯道:“旅程寂寞,酒可忘忧,我们饮两杯如何?”

小马道:“好。”

丁喜道:“不好。”

邓定侯道:“为什么?”

丁喜道:“我喝酒不但人要对,酒对,还得要地方对。”

邓定侯道:“附近有什么地方对你的口味?”

丁喜道:“杏村。”

03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村。

这首家传户诵的诗,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人在曼声低吟。

所以每个地方也几乎都有杏村。

这地方的杏村是在远山前的近山脚下,是在还未被秋色染红的枫林内,是在左近全无人家的小桥流水边。

没有杏,甚至连一朵都看不见。

可是这酒家的确就叫作杏村。

杏村是个小小的酒家,外面有小小的栏杆,小小的庭院,里面是小小的门户,小小的厅堂。当垆卖酒的,是个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的女人。

只可惜这女人年纪并不小,无论谁都看得出,她最少已有六十岁。

六十岁的女人你到处都可以看得见。

可是六十岁的女人身上还穿着红裙,脸上还抹着红胭脂,指甲上还涂着红红的凤仙汁,你就很少有机会能看得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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