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太爷冷笑道:“神龙已现首,阁下又何必再装病?”

蓝兰道:“他本来就有病!”

朱五太爷道:“什么病?”蓝兰道:“心病!”

朱五太爷道:“他病得很重?”

蓝兰点点头,叹息着道:“幸好他的病还有药可治。”

朱五太爷道:“哦?”

蓝兰道:“治他的病,并不在山那边!”

朱五太爷道:“在哪里?”

蓝兰道:“就在这里,我们就是上山来求药的,所以我们故意让你把我们逼入绝路,故意让你认为我们已不能不到这里来。”

朱五太爷道:“你们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要来见我?”

蓝兰不否认。

朱五太爷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躲在轿子里?”

蓝兰道:“我问问他!”

她转过身,靠近轿子,轻轻问道:“朱五太爷想请你出来见见面,你看怎么样?”

轿子里的人“嗯”了一声,蓝兰立刻掀起了垂帘。扶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下轿子的人,正是小马在太平客栈里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他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完全没有血色。在这还没有寒意的九月天气,他身上居然穿着件貂裘,居然没有流汗。

貂裘的皮毛丰盛,掩住了他半边脸,却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眉目很清秀。

蓝兰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无限温柔,道:“你走不走得动?”

这年轻人点点头,面对着珠帘,道:“现在你已看见了我!”

朱五太爷道:“看来阁下好像真的有病。”

他脸上的表情别人虽然看不见,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很激动,只不过正故作镇定而已。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虽然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你!”

朱五太爷道:“你为何不过来看看?”

年轻人道:“我正想过去!”

他居然真的走了过去,走得虽然很慢,脚步却没有停。

走过石阶时,他的脚步也没有停。

——无论谁只要走上这石阶一步,格杀勿论!

这句话他好像根本没听见。

珠帘旁的窗口里,箭又上弦,闪闪发光的箭头,都在对着他。

他好像根本没看见。

卜战、无舌、夜狼、玲珑双剑,这些绝顶高手,在他眼中也好像全都是死人!

卜战他们并没有动,因为朱五太爷还没有发出命令。

【第二十章】真相

这是不是因为他故意要留下这个人,由自己来出手对付?

因为他才是狼山上的第一高手,只有他才能对付这年轻人。

他那惊人的气功,江湖中的确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这年轻人深藏不露,武功更深不可测。

他们这一战是谁胜谁负?

没有人能预料,可是每个人手里都捏着把冷汗。不管他们谁胜谁负,这一战的激烈与险恶,都必将是前所未见的。

年轻人已走近珠帘,朱五太爷居然还是端坐在珠帘里,动也不动。

他是不是已有成竹在胸?

小马的拳头又握紧,心里在问自己:“别人敢过去,我为什么不敢?难道我真是条被人牵着拉磨的驴子?”

别的事他都可以忍受,挨穷、挨饿、挨刀子,他都不在乎。

可是这口气他实在忍不下去。

这世上本就有种人是宁死也不能受气的,小马就是这种人。

他忽然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冲过了石阶。

没有人拦阻他,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年轻人身上。

等到大家注意到他时,他已箭一般冲入了珠帘,冲到朱五太爷面前。

一个人年纪渐渐大了,通常都会变得比较孤僻古怪。

朱五太爷变得更多。

近年来除了他的贴身心腹无舌童子外,连群狼中和他相处最久的卜战,都不敢妄入珠帘一步。

——妄入一步,乱剑分尸。

以他脾气的暴烈,当然绝不会放过小马的。

小马是不是能撑得住他的出手一击?

常无意也准备冲过去,要死也得和朋友死在一起!

谁知朱五太爷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小马居然也没有动。

一冲进去,他就笔笔直直地站在朱五太爷面前,就好像突然被某种神奇的魔法制住,变成了个木头人。

难道这个珠帘后真的有种神秘的魔力存在?

可以将有血有肉的人化为木石?

还是因为朱五太爷已练成了某种神奇的武功,用不着出手,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这世上岂非本就有很多令人无法思议,也无法解释的事!

对这些事,无论任何人都会觉得有种不可抗拒的恐惧。

常无意紧握着他的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心里也在怕,他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但是他已下定决心,绝不退缩。

想不到他还没有走入珠帘,小马就已动了。

小马并没有变成木头人,也没有被人制住,却的确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一闯入珠帘,他就发现这位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狼山之王,竟是个死人,不但是死人,而且已死了很久。

珠帘内香烟缭绕,朱五太爷端坐在他的宝座上,动也没有动,只因为他全身也已冰冷僵硬。

他脸上的肌肉也已因萎缩而扭曲,一张本来很庄严的脸,已变得说不出的邪恶可怖,谁也不知道他已死了多久。

他的尸体还没有腐烂发臭,只因为已被某种神秘的药物处理过。

因为有个人要利用他的尸体发号施令,控制住狼山上的霸业。

刚才在替他说话的,当然就是这个人。

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秘密,所以绝不能让任何人接近这道珠帘。

他能够信任的,只有一个无舌的哑巴,因为他非但没有舌头,也没有欲望。

现在小马当然也明白张聋子为什么要冒死冲过来了!

——他天生就有双锐眼,而且久经训练。就在这道珠帘被“站住”那两个字的喝声振动时,发现了这秘密。

——“站”字是开口音,可是说出这个字的人,嘴却没有动。

他看出端坐在珠帘后的人已死了,却忘了死人既不能说话,说话的必定另有其人,这个人当然绝不会再留下他的活口。

小马怔住了很久,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为这位纵横一世的狼山之王悲哀,为人类悲哀。

不管一个人活着时多有权力,死了后也只能受人摆布。

他叹息着转过身,就看见了一个远比他更悲伤的人。

那个身世如谜的年轻人,也正痴痴地看着朱五太爷,苍白的脸上,泪流满面。

小马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

年轻人不开口。

小马道:“我知道你一定不姓蓝,更不会叫蓝寄云。”

他的目光闪动,忽然问:“你是不是姓朱?”

年轻人还是不开口,却慢慢地跪了下去,跪在朱五太爷面前。

小马突然明白:“难道你是他的……他的儿子?”

只听一个人在帘外轻轻道:“不错,他就是朱五太爷的独生子朱云。”

朱五太爷仍然端坐在他的宝座上,从珠帘外远远看过去,仍然庄严如神。

他的独生子还是跪在他面前,默默地流着泪。

卜战远远地看着,眼睛里仿佛也有热泪将要夺眶而出。

小马道:“你和朱五太爷已是多年的伙伴。”

卜战道:“很多很多年了。”

小马道:“但是你刚才并没有认出朱云就是他的独生子。”

卜战道:“朱云十三岁时就已离开狼山,这十年都没有回来过。”

无论对任何人来说,十年间的变化都太大。

小马道:“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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