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已箭一般蹿出车厢,铁掌交错,猛切小弟的咽喉。小弟道:“你虽然肯破例了,我却又改变了主意,又不想死了。”

这几句话说完,他已避开了胡非的二十招,身子忽然一轻,“嗤”的一声,中指弹出,指尖已点中了胡非的腰。胡非只觉得半边身子发麻,腰下又酸又软,一条腿已跪了下去。

那猫一样的女人,道:“胡大镖头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多礼?”

胡非咬着牙,恨恨道:“你……你这个吃里爬外的贱人……”

那猫一样的女人道:“我吃里爬外?我吃了你什么?凭你一个小小的镖师,就能养得起我?”

她看着小弟,又道:“小弟弟,你刚才只有一样事看错了。”

小弟道:“哦?”

猫一样的女人道:“一直都是我在养他,不是他在养我。”

胡非怒吼,想扑过去,又跌倒。

猫一样的女人道:“最近你吃得太多,应该少坐车,多走路。”

她用那双新月般的眼睛看小弟:“可是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又害怕,你说该怎么办呢?”

小弟道:“你想不想找个人陪你?”

猫一样的女人道:“我当然想,想得要命,可是,我在这里人地生疏,又能找得到谁呢?”

小弟道:“我。”

胡非一条腿跪在地上,看着小弟上了车,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却没有看见后面已有人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已到了他身后。

车厢里充满了醉人的香气。小弟跷起了脚,坐在柔软的位子上,看着对面那猫一样蜷伏在角落里的女人。这女人要甩掉一个男人,简直比甩掉一把鼻涕还容易。

这女人也在看着他,忽然道:“后面究竟有什么人在追你,能让你怕得这么厉害?”

小弟故意不懂:“谁说后面有人在追我?”

猫一样的女人笑道:“你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会无缘无故要抢人马车的,你故意要找胡非的麻烦,就因为你看上了车上的红旗,躲在红旗镖局的车子里,总比躲在别的地方好些。”

她的眼睛也像猫一样利,一眼就看出了别人在打什么主意。

小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看中了车上的红旗,不是看中了你?”

猫一样的女人也笑了:“好可爱的孩子,好甜的嘴。”

她眨着眼,眼波流动如春水:“你既然看中了我,为什么不过来抱抱我?”

小弟道:“我怕。”

猫一样的女人道:“怕什么?”

小弟道:“怕你以后也像甩鼻涕一样甩了我。”

猫一样的女人嫣然道:“我只甩那种本来就像鼻涕的男人,你像不像鼻涕?”

小弟道:“不像。”

他忽然间就已坐了过去,一下子就已抱住了她,而且抱得很紧。

他的身世孤苦离奇,心里充满了悲愤不平,做出来的事,本来就不是可以用常理揣测的。

他的手也很不老实。

猫一样的女人忽然沉下了脸,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小弟道:“我的胆子一向不小。”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小弟道:“你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猫一样的女人道:“漂亮的女人,都有男人的,你知道我是谁的女人?”

小弟道:“不管你以前是谁的,现在总是我的。”

猫一样的女人道:“可是……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弟道:“我没有名字,我……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一提起这件事,他心里就有一股悲伤恨气直冲上来,只觉得世上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他,他又何必要对得起别人?

猫一样的女人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脸已红了,好像又害羞,又害怕,颤声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强奸我!”

小弟道:“是。”

他的头已伸过去,去找她的嘴。

突听车窗“格”的一响,仿佛有风吹过,等他抬起头,对面的位子上已坐着一个人,苍白的脸上,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

小弟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又来了。”

谢晓峰道:“我又来了。”

车厢很阔大,本来至少可以坐六个人的,可是现在三个人就似已觉得很挤。

小弟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风流公子,你的女人多得连数都数不清。”

谢晓峰没有否认。

小弟忽然跳起来,大声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我也有个女人,难道你要我做一辈子和尚?”

谢晓峰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强笑道:“你不必做和尚,可是这个女人不行。”

小弟道:“为什么?”

猫一样的女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他的。”

小弟的脸色惨白。

猫一样的女人已坐过去,轻摸着他的脸,柔声道:“几年不见,你又瘦了,是不是因为女人太多?还是因为想我想瘦的?”

谢晓峰没有动,没有开口。

小弟握紧双拳,看着他们,他不开口,也不动。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位小弟弟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弟忽然笑了,大笑。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笑什么?”

小弟道:“我笑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又何必别人来告诉我?”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

小弟道:“你是个婊子。”

他狂笑着撞开车门,跳了出去。

他狂笑,狂奔。

至于谢晓峰是不是还会跟着他?路上的人是不是又要把他当作疯子?他都不管了。

【第三十一章】存心送死

他又奔回刚才那城市,“状元楼”的金字牌仍旧闪闪发光。

他冲进去,冲上楼。

楼上没有血,没有死人,也没有战后的痕迹,只有那胖掌柜还站在楼头,吃惊地看着他。

曹寒玉和袁家兄弟刚才是根本没有出手?还是已被打跑了?

小弟也不问,只咧开嘴对那胖掌柜一笑,道:“吃白食的又来了,把刚才那样的酒席,再给我照样开一桌来,错一样我就抄了这状元楼。”

酒席又摆上。

八热炒四荤四素,先来八个小碟子下酒,还有六品大菜,虾子乌参,燕窝鱼翅,全鸡全鸭,一样都没有少。

可是小弟这次连一口都没有吃。他在喝酒。

二十斤一坛的竹叶青,他一口气就几乎喝下了半坛子。他几乎已醉了。

谢晓峰呢?谢晓峰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在陪那婊子?有了那么样一个女人陪着,他为什么还要来?

小弟又笑了,大笑。

楼外忽然响起一阵“隆隆”的车声,一行镖车正从街上走过。

有镖车,就有镖旗。

镖旗是走镖的护符,也是镖局的荣誉,这行镖车上插的是红旗。

比鲜血还红的红旗。

第一辆镖车上的红旗迎风招展,正面绣着一个斗大的“铁”字。

反面绣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和二十八枝穿云箭。

这就是红旗镖局总镖头的令旗,有这面旗在,就表示这趟镖是威镇江湖的“铁骑快剑”亲自出马押送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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