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风道:“你想,他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俞佩玉道:“现在我没有时间去想,因为想也想不出的。”姬灵风沉吟着又道:“但唐无双现在赶回去办的那几件事,关系也必定很大。”

朱泪儿忍不住道:“不错,他一回去之后若立刻就要他的门人子弟到处去杀人,无论他要杀谁,别人也绝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姬灵风道:“还有,唐门毒药暗器的秘密若是被他送给俞放鹤,也是非同小可的事,所以我们一定要先想法子阻止他。”

俞佩玉道:“这些事虽然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那神秘的青衣人,只要能找到他,别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姬灵风忽然停住脚,道:“好,你们去找他,我还是回去盯着那姓杨的,杨子江,反正以你们两人之力,要对付王雨楼和那青衣人已绰绰有余了。”

俞佩玉道:“这样也好。”

姬灵风嫣然一笑,道:“你最好莫要忘记你和我们谈定了的事,说话的时候最好也小心些,因为我说不定也在你背后听着哩。”

夜凉如水。

露珠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就仿佛天上的星光一样,除了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更鼓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下朱泪儿和俞佩玉两个人了。

朱泪儿方才一直在不停地听,不停地看,不停地惊疑,不停地猜测,她已将别的事全都忘记。

但现在,凉风吹在她身上,星光照在她脸上,她忽然又想起她对俞佩玉所做的那些事……

她的心立刻绞住了,眼泪不禁又要流了下来。

俞佩玉走得很快,脸色也很沉重,他的目光虽然不停地在四面搜索着,但却并没有瞧朱泪儿一眼。

“他是不是觉得我在缠着他?”

朱泪儿忽然停下脚步,道:“我……我也要走了。”

俞佩玉一怔,回身道:“你要走?到哪里去?”

朱泪儿咬着嘴唇笑了笑,道:“我去的地方很多,用不着你担心。”

除了瞎子之外,谁都会看出她笑得是多么凄凉,多么心酸——俞佩玉只希望自己忽然变成个瞎子。

他只希望能硬得下心来,对她说:“好,你走吧,你一个人流浪我虽然不放心,但你跟我在一起,只有更危险,因为我实在没有力量保护你,环境更不允许我带着你,你若跟着我,反而会更伤心,因为我绝不可能永远陪着你的。”

怎奈这句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说得出口来。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拉起了朱泪儿的小手,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下去只有将事情弄得更糟。

但他却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天这么黑,风这么冷,他怎忍让这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一个人去流浪?

朱泪儿眼泪终于又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车辚马嘶之声,自远而近。

如此深夜,怎会有车马急行?

道旁有个饮马的水槽,俞佩玉立刻拉着朱泪儿蹿了过去,他们刚将身子藏好,车马已转过街角,直奔过来。

在别人眼中,这只不过是辆很普通的乌篷车,但俞佩玉却知道这若真是辆普通的乌篷车,就不会在如此深夜放辔急行了。

谁知车马转上这条街,竟渐行渐缓,仿佛已停下,车篷里竟忽然有个女子探出头来。

俞佩玉从石槽后偷偷瞧出去,只能看到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发上一根碧玉簪,却看不到她的脸。

只听那赶车的道:“前面就是王寡妇牌坊了,还要不要再往前走?”

那女子沉吟着道:“就在这里等着吧。”

过了半晌,她又问道:“现在约摸是什么时候了?”

赶车的用头上的白汗巾擦了擦脸,道:“四更已过,还不到五更。”

那女子道:“约好的是三更,我们已经来迟了,他为何还没有到?”

她声音充满了焦急之意,就仿佛一个刚自家里私奔出来的少女,到了约定的地方后,却瞧不见她的情郎。

车厢中竟又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也许他等得不耐烦,到别处去找我们去了。”

那女子更着急,道:“他明知我们一定会来的,为什么不多等等?”

另一女子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一条人影自路旁屋脊上蹿了下来,凄迷的夜色中,脸上黑黝黝的,不辨面目。

但俞佩玉却已看出他赫然正是那神秘的青衣人,原来他也早已有了预备,先就叫人在这里接应他。

此刻他神色更惊惶,刚掠下来,就埋怨道:“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那女子道:“我们就因为赶得太急,半路上车轴断了……你呢?你为什么不多等等?”

青衣人应声道:“我觉得后面像是有人跟踪,所以转了好几个圈子。”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钻入车厢里。

那女子头也缩了进去,道:“事情谈妥了么?”

青衣人道:“说来话长,现在赶紧走吧。”

那赶车的“呼哨”一声,车马又向前疾驰而去。

王雨楼虽已残伤,但毕竟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了,这青衣人竟能摆脱他的追踪,显然是个很机警的人。

车上的那女子看来也很谨慎,而且女人大多比男人细心,若想在后面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想必不是件容易事。

何况车轻马健,奔行甚疾,以俞佩玉和朱泪儿两人此时的精力,未必就能盯得住他们。

俞佩玉正在犹疑着,谁知朱泪儿已自石槽后蹿了出去,她娇小的身子,就像是只狸猫似的,蹿到马车下,绷在车底,俞佩玉要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只见她的手自车底下伸出来轻轻招了招,车马便已冲入夜色中。

这小姑娘的胆子实在大得可怕,俞佩玉虽然担心,也只有在后面远远地跟踪,到了这种时候,他更不能被对方发现,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和来历之前,他更不愿意轻举妄动,胡乱出手。

幸好这时更深人静,马车走出很远后,车声还可以听得很清楚,俞佩玉就随着车声一路追下去。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他根本不能辨别道路,只知道马车走过的路,本来都铺着很整齐的青石板。

他这才发现这城市竟然大得可怕,他追踪着这马车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竟然还没有出城。

这时他的衣衫本已都湿透,气力又渐渐不支,因为他虽然晕睡了很久,但已又有一天水米未沾了。

人是铁,饭是钢,再强的人,也无法战胜饥饿。

他三天三夜不睡觉,还可以勉强支持,但一天不吃饭,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只觉两条腿发软,整个人都是空的。

幸好这时车行竟也渐渐缓了下来,密如连珠骤鼓般的蹄声,现在已变得宛如老妇敲桩疏落可数。

俞佩玉喘了口气,刚想停下来擦擦汗,谁知他的眼睛刚抬起来,就怔在那里,面上又变了颜色。

露珠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闪着光,远处有个贞节牌坊的黑影,道旁有个喂马的水槽……

这岂非赫然正是他方才走过的那条路?

这辆马车原来竟一直在这城市兜着圈子,那青衣人难道吃饱了饭没事做,竟深更半夜地坐着马车兜风!

俞佩玉已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了,他立刻用尽了气力追上去,只见那辆马车竟然还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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