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1章 猎鹰赌局(7)
幸好关二的笑声很快就停顿,又问丁人俊:“你杀过人?”“偶尔。”
“杀过多少人?”
“不超过三个。”丁人俊阴森森地笑着说,“每天不超过三个。”
关二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狂笑。
“好,这是好习惯,每天只杀三个,既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
“有时候我偶尔也会破例,杀上七八九十个。”
“这么样看来,你杀的人总有一两百个了?”
“只多不少。”
“你呢?你死了没有?”
“我好像还活着。”丁人俊道,“死人好像是不会说话的。”
他还在阴森森地笑,因为他没有看见关二的表情已经变了,整个人都好像已经变了,手臂上已经有青筋突起,眼睛里已经冒出血丝。
这是杀人前的征兆,很多人在杀人之前都会变成这种样子。
关二距离丁人俊本来不但还有两丈多,而且隔着一张圆桌子,可是现在他的手忽然一伸,只听得“咯、咯、咯”一连串爆竹般的声音,只看见一条长大的人影,凌空一闪,一阵强劲的衣袂带风声响后,再看关二已经回到座位上。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坐下来,他的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踏在凳上,一只手里抓着半只油鸡,一只手里抓着一只手。
丁人俊的手。
刚才那个满身鬼气的赤练蛇腰,现在整个人都真的好像蛇一样的扭曲了起来,扭曲着伏在关二面前的圆桌上,一只手已经被关二反拧到背后。
关二的声音嘶哑。
“这个人杀人一两百,居然还好好地活着,居然还在自鸣得意。”他的声音不但嘶哑而且悲怆,“有的人最多只杀人三五,就已经要死了,而且非死不可。”
关二厉声问:“这样公道不公道?”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开口,过了很久,斜对面山坡上才有一个人在叹气。
“老夫今年活了八十三,总算才明白一件事了。”说话的人有气无力,身上的红袍却穿得鲜艳如少女,枯瘦蜡黄的脸上,居然好像还擦着粉。
“红袍老鬼,你在说什么?”关二厉声问,“你明白了什么事?”
“我总算明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呆子,就像你一样的呆子。”大李红袍悠悠地说,“因为只有你这种呆子,才会在这个世界上要求公道。”
“难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公道的事?”
“有是有的,比如说,你刚才讲的那件事,就要比别的事公道一点。”
“你知道那是什么事?”关二问,问得虽然有一点笨,在当时却是非问不可。
“丁蛇腰杀人一百余,还高高兴兴地活着,你外甥程小青只不过杀了三五个人,还没有弄清人是不是真的是他杀的,就被判了个秋斩处决,已经快把脖子洗干净,坐在牢里等死了。”李红袍问关二,“你是不是认为这件事很不公道?”
他不等关二开口,又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这件事是很公道的。”
关二大怒,却还是忍不住问:“你凭什么说这件事很公道?”
“因为你甥儿要死,是他自己想要死的,一个人居然连自己都想要死了,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公道不公道?”
“你怎么知道他自己想死?”
李红袍微笑:“他自己如果不想死,有你在他身边,还有谁能让他死?”
关二说不出话了。
赌头
关二还没有开口,远处却有人搭腔了。
“那倒也未必。”这个人的声音中带着种特别的磁性,“我碰巧知道还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谁?”
“我!”
大李红袍诡笑:“卜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一直都在等着。”
“等着我干什么?”
“不是等着你,是等着你最近赚进的那一百多万两。”
卜鹰大笑。
他施施然从人丛中走出来,兀鹰般的秃顶在灯下闪闪发着光,就像是金沙河的河水一样,闪着金光。
“你错了,最近我赚进的还不止这百多万两,只可惜不管谁要拿走一两都很不容易。”
大李红袍的笑容更诡:“碰巧我刚好知道一种法子。”
“什么法子?”
“赌。”
卜鹰精神一振,只要听到一个“赌”字,他的精神就会一振。
“你想跟我赌?”卜鹰问。
“是的。”
“赌什么?”
“赌你也救不了程小青!”
“赌多少?”
大李红袍一双仿佛总是在昏睡中的老眼里也发出了光。
“我知道你是个有钱人,而且越来越有钱,可是我并不想赢得太多。”大李红袍瞪着眼道,“我们就赌一百五十万两如何?”
群豪悚然动容,卜鹰也叹了口气。
“一百五十万两,随随便便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刚够买个烧饼一样。”卜鹰摇头叹息,“看来这个人对钱财的数目连一点观念都没有。”
“你嫌太多?”
“不嫌。”卜鹰道,“我赌钱一向只嫌少,不嫌多,越大越风流。”
“那就好极了。”
关二突然大喝:“卜鹰,你为什么要跟他赌?是不是要借个题目去救小青?”
“程小青与我非亲非友,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去救他?”卜鹰悠然道,“我只不过想赢那红袍老儿几文而已。”
他微笑:“我知道他也是个有钱人,可是这次输了后,他恐怕就要穷一点了。”
多出来的人
车声辚辚,健马如飞,直奔济南。
对于马,卜鹰并不十分有兴趣,胡金袖却是专家,她选出的马,不但都是名种,而且都是良骏,差一点的,她才用来拉车,可是经她训练过后,四匹马十六条腿好像只有一个动作。
车子当然走得很平稳,连卜鹰手中金杯里的美酒都没有溅出一滴。
他斜倚在车座,把一双只穿了双帕来小羊皮凉鞋的赤脚高高跷起来。唯一幸运的是,他的脚绝对不臭,而且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的脚脏。
胡金袖已经瞪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想不到你真的跟他赌了,你有把握?”
“没有。”卜鹰懒洋洋地笑了笑,“如果有把握,我就不赌了。”
——若有把握,就没有了刺激,没有刺激,还赌什么?
有些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真正的赌徒却从来不做有把握之事,这道理胡金袖其实是明白的。
“可是你这次赌,却是为了程小青!”胡金袖道,“看关二的样子,连我的心都软了,我敢保证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样被一个人感动过。”
“你认为他被我感动了?”
“当然。”
“你认为我跟那位红袍老儿赌,真的是为了救程小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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