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清河郡主下嫁狄将军,十一月初三包公子迎娶程家小姐,大哥可不许忘记了。这两处你一定要到的。”梓儿一面从阿旺手中取过衣服,替石越更衣,一面柔声提醒道。

“这等事情就要劳烦夫人提醒了。”石越俯首亲了梓儿一口,眼角却见几上摆着一件物什,不由吃了一惊,问道:“那是何物?”梓儿瞄了一眼,笑道:“那是琉璃杯。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以往只听说宫中才有此物,这次是二叔带来两只送给我。”一面向阿旺笑道:“阿旺,取来给参政看看。”

石越却见那分明便是玻璃杯?他从阿旺手中接了过来,只见这玻璃杯的颜色并不纯净,中间夹有淡淡的绿纹,杯壁甚厚,除此之外,则与他所见过的玻璃杯并无二致,当下说道:“这哪是琉璃,这是玻璃。”

梓儿奇道:“什么是玻璃?”

“玻璃比琉璃要纯净透明。”石越简单的解释道,也不管自己的说法是不是正确。

梓儿看他神色,笑道:“大哥是喜欢这个么?二叔说,这种杯子用来喝葡萄酒甚好,不如便……”

“那过于奢侈了。”石越一面笑道,一面扣了玉带,道:“妹子,借你一只杯子一用,我且去陪二叔与智缘大师。”

他拿着杯子到了客厅,宴席已然就绪。一切既以家宴为名,石越便让智缘与唐甘南坐了上席,自己反在下首相陪。智缘得石越如此看重,心中也觉舒泰。然而石越席间所问,饮食起居之外,尽是些西北边事民情,蕃人风俗,智缘虽然随口回答,心中却总是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竟是食不知味。

唐甘南却不知石越为何竟将琉璃杯带了出来,因找了个机会问道:“子明可是很喜欢这个杯子?”

石越笑道:“方才见着,因见此物剔透可爱,便带了出来,想问问二叔,此物是从何而来,价值几何?”

“此是自大食胡人购得,一杯值五百贯。”

“五百贯?”石越暗暗心惊,五百贯可以在汴京以外的任何城市买一座大宅院。陈良亦不禁叹道:“世间偏是无用之物最贵。”

潘照临却笑道:“如此贵重,若能得其制法,其利不可估量。”

唐甘南苦笑道:“这却要去何处觅来?听说琉璃是由琉璃石烧制而成,传闻之中,琉璃石产自西域。”

石越知道中国之琉璃业虽然独立发展,但进步缓慢,明代琉璃业之发展,郑和下西洋带来大量的琉璃工是其中一件大事,因笑道:“此物是人工制成。其透明如此,可称玻璃,若一面镀银,可以为镜,胜铜镜百倍。若能得其制法,其利百倍。若二叔有意于此,何不设法去买回胡人中的琉璃工?”

唐甘南眼睛一亮,笑道:“只怕轻易买不到。”

“我会写信给薛奕,托他留意。昔日赵飞燕时,所居之所,以琉璃为窗,光可照人,我大宋自己要厉行俭仆,但是不妨鼓励邻近诸国的君主奢侈一点。”石越半开玩笑的说道。

唐甘南也笑道:“倭国的贵人,高丽的显宦,以至南方交趾等国,都不难被这些淫巧之物打动。但辽国新君却似乎不是个喜欢华服玩乐之人,比耶律乙辛强。至于西夏,却要问智缘大师了,若能令其主奢侈一点,我们百姓可赚钱,朝廷也可以坐享其利。”

潘照临也淡淡道:“李元昊之所以能为乱,正是因为他学匈奴之故技,让百姓不着丝绸绫缎,不吃茶叶,以减少对于我大宋的依赖。辽国亦限制民间饮茶,正是为了避免受制于我。若能让其贵人耽于享乐,此勾践之所以兴而夫差之所以亡。”

智缘笑道:“吐蕃贵族心服大宋,亦是缘于此。羌人喜爱茶叶与大宋的衣物器饰,其贵人更是喜爱丝绸瓷器,朝廷加以恩德,便容易笼络。然夏国则不同,秉常虽然亲信汉人,喜爱汉风汉俗,但他即位之时,不过七岁,现今亦不过十五岁,尚未成年,大权一直旁落,梁太后专擅国政,置秉常如同傀儡。她以妇人专政,便只能打出重视蕃俗的旗号,借元昊旧法,来笼络一些部族首领,欲以奢侈之物打动她,只怕难以奏效。”

“那梁乙埋呢?”石越不由问道。其时正是西夏大安元年,梁太后专权已久,以其弟梁乙埋为国相。梁乙埋与其子梁乙逋合谋,重用都罗尾、罔萌讹等人,权倾朝野。从熙宁二年起,便废汉仪,用蕃礼,袭元昊故智,屡屡侵犯宋、辽边境,以转移国内矛盾。至熙宁四年不得已才与宋朝议和,五年和议始定。但梁氏以外戚专权,不得不努力转移国内势力的不满,因此又屡屡觊觎辽国西京道。不过石越却听说梁乙埋父子都是喜好享乐之辈,他知智缘往来宋夏边境,深知西夏虚实,故有此问。

“梁乙埋固然爱享受,但是梁太后虽为妇人,却不可轻视。其杀伐果断,智谋深远,不下吕后、武则天。”智缘一再强调西夏梁太后之能,石越想起宋朝五路兵败之事,不由一时无语。良久,方道:“虽然如此,但夏国女主当权,幼主若昏暗,还可无事,若幼主聪明,一旦成年,必生事端。以汉献帝困于曹阿瞒,尚有衣带诏之事,何况秉常之于梁太后?”

智缘眸中精光一闪,凝视石越,问道:“参政高见。不知参政以为西夏母子,将在何日反目?”

“当在秉常行冠礼之后!若梁太后果如大师所言,她又岂会轻易归政?”

“参政既能洞见幽明,何不早图之?”智缘说起西夏之事,实是关系到平生的抱负所在,不由慨声道:“夏国不比辽国。辽国除幽蓟故地之外,本是胡夷所居,我大宋便能抚有,然若不能大量移民以镇之,则终究只能亲和胡夷,以夷制夷。得其地,除使边境安宁之外,便无尺寸之用。而夏国河南之地,凡华夏强盛之时,未尝为他人所有,河套之利,虽愚可知。若能进据灵凉二州,西则可开通丝路,北则可夹击辽国,精兵良马,其地所产,朝廷得之,可以征伐四方,而关内无烽烟,大宋无西顾之忧。且夏国自元昊后,国力衰落,正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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