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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注意到白玉的第一天起, 阿绯就从未吝啬过言辞上的夸奖。

她是真心地认为他漂亮。

哪怕阿蓝在旁边,翻来覆去地阐述“杂交混种的羽毛就该归在低档位”这个观点——

她依然不改想法。

不同的鸟拥有不同的审美点。

或许a厌恶的点正好是b喜爱的。

有些鸟类的羽毛鲜艳,张开羽翅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异性。

有些鸟类身上的色彩黯淡,却能另辟蹊径,竖起羽毛,通过光线的反射,令自己变得更加亮眼。

但归根结底而言——

纯种混种皆平等。

阿绯深切地明白, 某些禽鸟就是爱搞攀比那一套。

正如不久前的阿蓝,拼了命地鸣叫,试图引起人类注意。

他为了在银币打赏这方面, 胜过隔壁的犀鸟馆, 以此获得饲养员给予的加餐。

如今醒悟之后,才知有多么可笑。

“反正我就是想夸你。”

阿绯直白地说道。

白鹤的性子如此温柔,想来也是“遇到事情不会计较”的那种。

阿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出肯定,用那双墨色的大眼睛望着他。

“白玉,那几只黑颈鹤们欺负你, 不过是因为嫉妒你的美貌罢了,是他们太过狭隘。

“我清楚你很想念父亲,但交朋友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要把自己束缚住嘛!以后要是遇到困难就跟我……”

说到这里, 阿绯突然卡住了。

为什么要说“以后”?

等到离开动物园的那一天,

也就是正式分别的日子。

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白玉的以后”似乎跟她没关系。

这个认知令阿绯感到些许不爽。

她来不及去细想“不爽”的原因是什么, 下意识地找补道:

“总之你要多交朋友!”

白鹤目不转睛地回望她。

下一瞬, 他稍微收起双翼, 再向前一拢,将阿绯划入领域范围内。

他就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轻而又轻地碰了碰金刚鹦鹉。

“我有你就好了。”

白玉缓慢又认真地说。

自从父亲与叔伯被人类抓走之后,白玉再没有过开心的时刻。

他浑浑噩噩地待在陆生禽鸟馆当中,阳光透过铁网的缝隙落在身上,却感受不到半分温度。

直到某天,白玉无意中瞥见斜对面的场馆,被一只特立独行的红绿金刚鹦鹉击中了心脏。

最吸引他的点不在于对方艳丽的外表,而是那副云淡风轻、处事不惊的作派。

红绿金刚鹦鹉的处境比他更加艰难,场地狭窄不说,连最上方的顶盖都是完全封死的那种。

外加脚踝处戴着锁死的脚环,每天只能在铁杆上横跳三步距离,更做不到振翅腾飞。

而他呢?

在陆生禽鸟馆里,各种动静吵是吵了点,却留有来回行走、活动的空间。

既能晒太阳。

还可以泡水。

白玉忍不住持续关注那只红绿金刚鹦鹉,发现她行事极有准则。

她一向是将自己摆在首位,厚玻璃外面的那些人类入不了她的眼,更别说主动表演了。

边上那只蓝黄金刚鹦鹉卖力扇翅、嘶鸣,越发衬得她淡定、闲适。

有时候天还没黑,外界熙熙攘攘,她已经滑入甜美的梦乡之中,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白玉看着看着。

在不知不觉间,压抑而沉重的心情变得放松许多,也逐渐掌握了生活节奏。

——学着她的样子。

其余的禽鸟一到开饭时间就冲向饲养员,唯独白玉总是落在最后面。

按照原先的步骤,他自顾自地做完事情,譬如整理羽毛,然后再慢悠悠地走过去吃饭。

毫不夸张地说,阿绯给白玉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相当于是拖了他一把。

他半陷于乌黑的淤泥里,却也没有完全沉下去。

无论心中闪过多少个念头。

白玉展露出来的不到百分之一。

“我……”

他双翅紧收,站得笔挺,脖颈的线条更显修长,“阿绯,我有你这一个朋友就够了。”

“诶?我这么重要吗!”

阿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那点微妙的“不爽”消失得干干净净。

红绿金刚鹦鹉扇动翅膀,熟练万分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脑袋也跟着贴过去。

这一回,她碰到了白鹤喉部,紧接着给出回应:

“你对我来说——

“也非常非常重要!”

拢共十二个字。

杀伤力堪比定身咒。

弄得白玉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眼看着阿绯的身影消失在方形小缺口,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金刚鹦鹉馆的铁门边上,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如果不是为了赶在开园前回去,白玉多半还会继续傻站下去。

最近这几天经常走,环形走道的具体路线已刻入他的脑海,闭上眼都不会走错。

白玉全凭本能。

几乎是“飘”回去的。

用尖喙叼出藏在角落里的蓝色小磁卡,只听“嘀”的一声响,成功刷开门锁。

白玉并没有急着去找黑颈鹤谈话。

他慢悠悠地走回平时待的地方。

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他涉禽的活动轨迹,并在心里进行无声地分析。

最中间的大池塘当中,鸭、天鹅、鹧鸪正在悠闲地泡水,间或扑腾两下羽翅,水四溅。

他们不知是在谈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嘎嘎”“叽叽”“啁啾”的动静。

坦白而言,能够享受动物园给予的“优待”,属于是接受程度很高的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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