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夏瑜踏入走廊。
考场的门在她身后自动关闭, 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砰”地一声响。
整个走廊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刚才在教室里面听见的巨大动静仿佛都只是她的错觉。
但是就在距离夏瑜两步的地方，一道长长的血迹一路拖曳进了卫生间, 仿佛有人用蘸血的拖把在地上粗暴地拖行过去。
韩文俊刚才在门口被未知的生物咬掉了头，现在他的尸体不见了。
夏瑜深吸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要进入卫生间。
靠走廊的窗户上泼洒着大片血迹，夏瑜缓慢地经过这些血迹，沿着走廊向前走。
题目上说考生出门查看情况, 10分钟没有回来，那么她至少要在外面待10分钟才符合要求。
走廊里逐渐起了浓重的雾气，视线越来越不清楚, 夏瑜单调的脚步声敲击在地砖上, 听起来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各个教室的门都是关着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各种凄厉绝望的叫嚷声，看来他们没有抽到需要离开教室的题目。
夏瑜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计算着时间。
就在这时, 她面前的一间教室的门打开了。
里面没有监考老师，只有一名考生坐在座位上，埋头在桌膛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夏瑜, 你也从那个考场逃出来了吗？”他说：“快进来, 这个教室里没有监考老师, 是安全的。”
夏瑜向前走了两步，最后停在教室门口。
“韩文俊？”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是我。”韩文俊的头仍然埋在桌子下面，对她招手道：“快进来, 我们在这里躲一躲。”
夏瑜神色复杂, “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刚刚还在, 现在找不到了，没关系，我马上就能找到了，你进来帮我一起找吧！”韩文俊絮絮叨叨。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进来？”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停止了翻找的动作。
夏瑜嘴巴苦涩，强忍着说道：“你在找你的头吧。”
“……”韩文俊全身僵住，慢慢地坐直身体。
“你的头被怪物叼走了，所以找不到的。”夏瑜退后一步，“我很抱歉，没有能拉住你。”
韩文俊直起腰身，朝向夏瑜的方向。
他的脖子上空空如也，血顺着衣领渗透下去，把上衣都染成了黑红色。
“夏瑜，你别害怕，我们都是考生，我不会伤害你的。”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腔里发出，嗡嗡作响：“你进来，帮我找找我的头。”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夏瑜的方向走过来，因为看不到路，几次碰到旁边的桌椅。
夏瑜再退一步：“你怎么知道我叫夏瑜？”
“什么？”韩文俊摸索着往门口走来，中间又几次险些绊倒。
“你冲出教室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始答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夏瑜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你答应帮那些东西引我进去，对吗？”
韩文俊忽然径直向门口冲过来，并且猛地伸手来扯夏瑜！
原来他刚才因为看不见而无法准确找到路都是装的！如果夏瑜还站在门口，就会被他猝不及防地扯进教室里！
幸好夏瑜刚才已经后退了几步，她第一时间合上门，“咔”地一声，把韩文俊伸过来的手夹在门缝中间。
“他们说只要喊你进来，就把我的头还给我！”韩文俊隔着门缝嘶吼：“为什么你出来就不用死，我跑出来就要被吃掉！凭什么！！”
他的手上长出尖利的指甲，疯狂抓挠着门板和墙壁，发出另人牙酸的声音。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上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迹，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而他身后教室的格局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讲台变成了洗手台，桌椅变成了蹲位，地上泼洒着大片的鲜血。
——原来那并不是教室，而是卫生间！
夏瑜用肩膀顶着门板，咬牙道：“因为你没有答对题目。”
只有那个外出查看的学生才算符合条件，其他人在考试时间擅自离开考场是违规的，就会受到惩罚。
这个回答让韩文俊彻底崩溃，他发出沙哑的嚎哭声，拼命推着门板。
夏瑜的力气比不过他，门在两人的僵持中一点一点被推开，韩文俊的手几乎要抓到夏瑜的衣角。
夏瑜额头上冷汗直冒，再这样下去门肯定会被推开，她被抓进去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
她被门板推着又后退了一大步，脚下踩中了黏稠的血迹拖痕，现在门已经被推开了接近三分之一，夏瑜完全是靠门板的遮挡才没有被韩文俊抓到。
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这个门板根本没办法阻挡韩文俊。
那到底什么才能阻挡他？
夏瑜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轻轻咬住下唇，忽然放弃抵抗，快速向后退去。
门被彻底推开，韩文俊伸手抓过来，擦着夏瑜的衣服划过。
他疯狂地挥舞着双手，脚却只能站在门里面，没有办法迈出一步。
“你没办法离开，对吧？”夏瑜跌坐在地上，看着他徒劳的动作，“不然你刚才就出来抓我了，根本没必要费尽心思引诱我进去。”
在她的脚下，一道粗糙的血液拖拽痕迹一路延伸到韩文俊的脚下，门口挂着提示牌，上面写着“卫生间”。
这是他被拖进去的地方。
韩文俊变成了绝望的哭喊，从他的胸腔里连绵地发出来。
他知道他没办法把夏瑜拉进来了，这个女孩比他聪明得多，他再也没办法找回他的头了。
夏瑜从地上爬起来，大着胆子靠过去，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韩文俊这次没再推门，沉重的木门把他的哭声关进了卫生间里。
夏瑜在原地喘了口气，平息着剧烈的心跳。
韩文俊不能出现在走廊里，这应当是一条规则，被杀掉的学生不能随意出现在考试的走廊。
那么能随意在走廊里穿梭的到底是什么生物，他们在教室里看见的那个巨大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最可怕的是，那个黑影现在并不是她能够推理出来的，而取决于教室里面正在答题的两个人。
夏瑜不安地捏紧手指。
宴倾……
宴倾捏动手指，发出“咔吧”脆响。
“你就这点本事吗？”她手臂支在课桌上，有些无聊地问。
对面的许馨然脸色铁青。
这本来应该是她的主场，可她已经手段尽出，每次都觉得能够干掉宴倾，但却又在最后关头被她轻易地化解。
这就是高等原生生物和他们普通生物的区别吗！？
黑板上，宴倾和许馨然的名字并列在夏瑜的名字下面。
证明现在是她们两个同时在答题，她们的心声同时会在这一场考试里面被规则“听写”出来，然后变为现实。
可许馨然的试卷已经快要写满了，宴倾的试卷上却只有寥寥几行字。
教室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形状诡异的残肢断臂，以宴倾为圆心向外辐射。
刘墨羽和邹炳蹲在同一张桌子上瑟瑟发抖。
这本来是违反考试规则的，但监考老师并没出面制止他们，他自己捧着头蹲在讲台上，抖得比这两个还厉害。
他只是一个监考老师，刚刚才完成任务找回自己的头，卑微、弱小又无助，为什么要在他的考场里面发生这么恐怖的血腥事件？
“这位同学，”他提醒许馨然，“考场不提供额外空白试卷，不得超出试卷范围作答。”
许馨然看向自己的试卷，脸色更加难看。
她的试卷已经快要写满了，只剩下最下面的两行。
这表示在这场考试里，她能发挥的空间不多了。
“抓紧时间，赶紧答完结束了。”宴倾打了个哈欠。
许馨然沉默下来。
“两位同学都已经作答完毕了吗？”监考老师的头从自己的怀里探出来，试探性地问。
天杀的赶紧结束吧，他的头都吓掉了，监个考而已，没必要连命都搭进去吧？
“呵。”许馨然忽然冷笑一声，她想到对策了。
“你的确很厉害，”她说：“但是走廊里的夏瑜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吗？”
“我承认末位考场困不住你，但只要干掉夏瑜，你考不进前1%，你们就一个也别想出去。”她冷声说道。
她的试卷上，字迹又开始浮现，教室里剩下三个人如临大敌，立刻警惕地四处张望，却发现没有任何怪异现象发生。
——她这次把攻击矛头转向了教室外面，走廊上。
宴倾表情不变，但泛着瑰红色的眼眸却缩了缩。
她刚才各种挑逗许馨然，甚至故意露出破绽，就是想让她把攻击矛头都对准自己。
现在许馨然的答题空间已经基本用光了，她却想起了走廊里的夏瑜。
这就十分不妙了。
“怎么，不来劝我改变主意吗？”许馨然扬眉：“夏瑜只是个普通人，刚才我叫出来的那些攻击，她一个都顶不住。”
“你已经决定要对付她，我劝也没用。”宴倾淡淡道。
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走廊，一旦听到情况不对，就打算直接冲出去。
根据题目要求，夏瑜只需要在走廊里待十分钟，就可以回来了。
刚才已经过去了8分钟，以她的能力，在走廊里保夏瑜两分钟不成问题。
然后在规则惩罚之前把夏瑜送回来，到时候许馨然的考卷已经答满，以夏瑜的聪慧，独自破解后面的考题问题不大。
“你打算冲出去保她？”许馨然诧异地问：“规则面前一视同仁，即使是你，如果在不被允许的条件下出现在走廊里，也会被规则惩罚的，你为了个普通人也想变成韩文俊那样吗？”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人，但我能感觉到，我头掉了也不会死。”宴倾说：“最多是被留在这里陪你这个丑东西，夏瑜是一定要出去的，谁敢阻拦我就把谁的头拧下来。”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头。
“好、好，”许馨然狠声道：“那就看看夏瑜能不能活下来！”
她的考卷上手写文字飞快浮现，把最后两行填满。
走廊里。
夏瑜一直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有八九分钟了，再过一小会，她就能回去考场了。
她于是转身往回走。
中途有几间教室的门打开，里面的学生用各种理由喊她进去，都被她拒绝了。
教室里面的学生应该都是像韩文俊一样的受害者，他们做了考场的伥鬼，想要引诱活着的学生犯规。
但夏瑜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这个考试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那个拍在考场玻璃上的巨大黑影还没有出现。
“咚”！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
走廊前方的迷雾里，忽然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夏瑜整个人僵在原地。
“咚”！又是一声。
迷雾里隐隐显露出一个高大的黑影，头几乎顶到天板，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这边靠近。
整条走廊都跟着它的步伐震动。
作为普通人的本能疯狂提醒夏瑜转身逃跑。
可她的考场在这个黑影的后边，而走廊是一条直线，其他教室都不能进入，她又能逃到哪里？
跑到楼下吗？
题目里面没说出门查看的学生有没有下楼，就算能下到一楼，肯定也不能离开末位考场所在的这栋楼，否则一定会受到惩罚。
而且她刚才上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只有中间一个楼梯，她就算逃下一楼，最终也还是会被这个怪物围堵在某个角落。
“咚”！脚步声越发临近，听起来竟然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夏瑜再也压抑不住本能，转身奔逃。
她很快经过了刚才的卫生间，韩文俊还在门口冲她招手，邀请她进去躲藏。
仿佛知道她无处可逃，那不知名的怪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雾气越发浓重。
夏瑜的身体素质一般，平时也没有做运动的习惯，跑了一会就气喘吁吁，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那个怪物便更靠近了，脚步声越发沉闷。
夏瑜喘着气，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这条走廊有这么长吗？
她从楼梯上到二楼以后，不过喊了几声，宴倾就出来将她领到了考场，她当时没有仔细看，但考场和楼梯之间最多也就隔着五六个教室吧？
为什么她跑了这么久，还没看到楼梯？？
夏瑜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最近的一间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上面正好挂着卫生间的牌子，而门口有一道明显的血液拖曳痕迹，一路延伸进门的里面。
夏瑜抿住嘴。
会有这么巧吗？这层楼有两个以上卫生间，而这个卫生间里也有一个学生被处决，流着血拖了进去？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同一个卫生间？？
夏瑜喊了一声：“韩文俊？”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迷雾里怪物的脚步声越发明显，听起来距离夏瑜不超过10米。
“韩文俊，我想到能帮助你离开的办法了。”夏瑜快速说道：“考试结束以后你应该就能离开卫生间了，你不要去校园里寻找学生做伴侣，而要留在这里想办法成为监考老师。如果我猜得没错，监考老师完成特定的任务以后就能离开，许馨然……她以前就是这里的监考老师。”
这是她先前就在怀疑的事情，现在其实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证实，但八九不离十。
卫生间里面终于响起韩文俊缓慢含糊的声音。
他说：“你不要跑了，这个雾气会让人迷失方向，你已经从我门口经过三次了，进来跟我作伴吧，你主动进来就不会被吃掉头，我们一起做监考老师。”
夏瑜很想骂句脏话。
原来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还多跑过这个卫生间一次。
那就说明逃命是没有意义的，她迟早会体力耗尽，被这个怪物追上。她扶着墙俯身干呕，实在跑不动了。
迷雾里面，巨大的怪物终于显露出真颜。
它十分高大，肩膀已经抵到了走廊的天板，要歪着头才能在走廊里穿行。
他身上披着烂泥一样的披风，破口处印着无数人脸形状的纹。
“夏瑜！”这时，其中一张人脸竟然睁开了眼睛，对夏瑜激动地尖叫道：“加入我们吧，变成我们的一部分吧！”
夏瑜骇然睁大眼睛，这竟然是韩文俊的脸！
原来这些人脸根本不是纹，而全都是被这东西吃下去的人头，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了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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