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父与女

罗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种可怕的灵压,是顶尖的冥照强者么……

在去报道的路上临时停在这处城区,就是为了等这个男人?

看起来很年轻,但他和队长是什么关系?

罗伊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露出一抹笑容,似乎还想坚持一下:

“队长,我……”

但下一刻那压迫感极强的灵压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灵魂扳机猛然收紧——

那是对方不耐烦的表现。

罗伊面色煞白,快步退走:

“那,那你们先聊,我就在旁边等……”

这种压迫感,不仅是顶尖冥照,而且绝对是赫赫有名的冥照强者!

这种可怕的强者,跟他们根本不属于同一个层次,所以应该不是队长可能存在的隐藏发小或者天降系天才之类的角色。

所以,是长辈么?

罗伊心中松了口气,但又开始琢磨那长辈的身份。

因为这样的冥照,在蜃都屈指可数。

这里是蜃都的角落,一处鲜有住户的拥挤城区,阎玺羽都没想到,在蜃都还有这样荒凉安静的地方。

耳边传来的只有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和枯朽树叶摩擦地面的声响,背影和阎玺羽之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最初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阎玺羽的心情很杂乱。

她也曾经幻想过自己面对忘记了容貌的生父时会作何反应。

是冲上去叫一声爸爸,还是扑进对方的怀里大哭一场,当场认亲?

都不是,她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陌生人了,就算知道了对方是谁,那也就是知道了。

对方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都无所谓,她对自己的命运没有质疑。

因为是韩孝辅教会了她一往无前的坚强,是季离把她从绝望中拉出来。

如果不是被拐卖的经历,她根本不可能预见韩孝辅这样的养父,也不会遇见季离。

所以她想的是,她也许应该感谢对方。

但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从龙脉公约局内部接到对方的来电。

想到当时分局长对她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姿态,阎玺羽曾经的幻想被连根拔起,就像被势不可挡的推土机碾过心中的森林,完全推翻。

他不仅是一个觉醒者,还是觉醒者中的强者,翘楚,甚至都无法用凤毛麟角来形容的存在。

晴空中骤然炸响惊雷,那是阎玺羽翻腾情绪引发的灵质场。

狂风吹动着她身后的高马尾,也吹起那灰衣男子的长发——

阎九枭,一个名字都不曾为人所知,但孤高和权力都站在一个强大国家顶峰的存在:

孤陵王。

九大陵王之一,完全完美冥照级不朽者,绝对的超级强者,悖论之下第一人……

在了解之后,这和她幻想中的路人父亲大相径庭。

一个舍弃一切,追逐力量的孤高者。

既然如此,她在新罗的那些日子又算什么?

韩孝辅养育了她,但她也不得不承受作为一个异国人,成长在另一个国度的阵痛。

寄养家庭的矛盾,校园的矛盾,新罗人对外籍的白眼,还有当初在那艘贩人渡轮上漆黑的船舱,微弱昏暗的灯光。

她能想到当初挤在一个甲板之下的同伴,幻想着英雄故事中从天而降的主角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现在好了,她的生父就是那个英雄,或者说他本应该是那个英雄,但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流落到新罗了呢?

虽只是阵痛,但童年的阵痛足以改变一生。

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质问,咒骂,漠视,就像曾经对废柴父亲做的那些幻想一样,她也预演过了好几次见到孤陵王的场景。

这些幻想让她一度想要请求季离的陪同,只是最终还是决定了自己面对。

可真正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这些预演都被彻底击碎了。

坚强外壳包裹之下的,无论是怨恨还是质疑,那些复杂的情绪最终都转化成了一种:

委屈。

如果他只是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无法对抗人贩这样随机偶然的犯罪事件,她不会对此多说什么。

但他不是,既然如此,那么她流落异国他乡,到底是一种“走失”和“拐卖”,还是一种抛弃?

蜃都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个异国他乡,强大的生父也只是一个早就淡忘在记忆中的陌生人,她甚至怀疑对方从未出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

甚至这个混账都不曾正眼看她,追逐着“孤高”的力量,就是他抛弃自己的理由吗。

那现在又联系自己是为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大量的质疑。

这个时候的酷妞儿有些后悔了,她后悔自己没有拉上季离。

虽然季离也是个直愣子,但至少自己手上有个能抓的踏实的手膀子,而不是现在扣着自己的手心肉,颤颤巍巍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酷妞儿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时,她所忽略的,却是孤陵王同样颤抖的手掌。

他站在这里,维持着一刻不停的孤高灵光欲念法则,就这么背对着自己的亲生血脉,心中一片茫然。

他该说什么,做什么,还是就这样站着?

他是最强大的陵王,也是除却那些老不死的存在外,蜃都最强大的存在,哪怕是螣君看到他也要礼让三分。

但是现在他竟发现,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竟在恐惧。

他在怕什么?怕一个回响级不朽者吗?

强与弱的规则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孤高的欲念法则让他早已经忘记了面对家人应该用何种情感与态度。

他很少主动去成为人群的中心,但只要他出现,就必定是人群的中心,所以他孤高得随心所欲,不需要思考何为社交。

他所至之处,那些觉醒者无不投以恐惧和崇敬的目光,其中的勇敢者,还会主动上前攀谈。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的女儿不愿上前,是因为女儿不够勇敢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才能让他的女儿主动亲近自己呢……

孤陵王想了一会儿,想到了那天晚上初见季离的时候,两人之间简短的对抗下,油然而生的那种亲近之感,灵光大亮——

瞬间,天空中因为阎玺羽的“委屈”灵质生起的异象荡然无存,一道横跨街道的黑刃冲着阎玺羽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后者如梦初醒,猩红的电光柱跳跃着电弧同那黑刃轰然相撞。

在惊天的爆破声后,阎玺羽的身躯出现在十米开外,皮靴之下踩出了两条深深拉长的沟壑,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孤陵王嘴角一勾,脑海中回想着他当时跟季离的交谈,复读着自己当时对季离说的第一句话:

“不错。”

考虑到这是自己的女儿,应当夸赞一番,于是他加了一句:

“不愧是我孤陵王的女儿。”

然后他就等着对方回话,等了好几秒钟奇怪身后怎么没动静,听到皮靴踩在地面的声响——

阎玺羽双拳握得死死的,眼眸疯狂颤抖。

那勉强重新营造起来的坚强被孤陵王一剑完全劈碎了:

【不错,不愧是我孤陵王的女儿】

这话如利箭一般刺在阎玺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差点儿忍不住哭出来。

她只能在心底死命默念着她不是金弥纱,绝对不能在这个混账面前哭鼻子崩溃——

季离,去找季离。

她扭头就走,但孤陵王的背影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要去哪儿?”

应激的酷妞儿顿时冷声: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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