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将高塔碎片聚拢起来细细查验,却没能在其中找到任何有价值的元件。

做出如此判断根本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见解——被拆成渣滓的废品一目了然。

这座高塔真的就只是座高塔而已。

煞有介事的方盒里除了那台没连线的古董电话机外便再无他物。

然后塔尖挂着两盏简陋的灯罩,中间搭着个老旧的信号放大器。

就没了。“这没什么奇怪的。”陈泽搬着肯皮特来到了领袖身旁,

“就像它说的那样。”

“这里需要一个神,于是它们就造了一个神出来。”

其实肯皮特早就说出了真相。

所谓总机不过是台耐久度堪忧的玩具摆设。

“不,不对.”领袖敏锐地点出矛盾所在,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如果总机是假的.那每天的广域电波要怎么解释?”

“还有总机对同胞们的控制、整座基地的秩序、还有那些和我们交战的守卫、封锁住的光雪.”

领袖一口气列出一大串矛盾,

“如果总机是假的,这些事情都说不通!”

“总机是假的。”面对质疑,陈泽却是毫无波澜地抬高了肯皮特长老,

“它是真的。”

“嘿,年轻人。”肯皮特不满地抗议起来,

“我可经不起折腾。”

“抱歉。”陈泽又将它放低了点。

领袖则处在持续的震惊当中,

“他?”

“就凭他这怎么”.

领袖使劲扫描着面前根本不具备自主行动能力,甚至连发声都需要借助他人的光秃秃机箱,怎么也想不明白。

在它看来,这台吉祥物一般的老家伙完全就是凭资历才得以拥有一席之地。

领袖深知,一个能够受到所有掌权者敬重和推崇的人,其本身多半不具备威胁性。

因此它完全不能理解这台机箱要如何做到上述列举出来的事项。

“呵呵.”面对光束的注视,机箱和蔼笑道,

“你忘了,是什么支撑你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是什么.”领袖念叨着忽然僵住了动作。

因为它察觉到了一股太过熟悉的波动。

源自魂核的奇异律动正源源不断自机箱内部散发出来。

“年轻人。”机箱喊停了不住倒退的领袖,

“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老掉牙的故事?”

“.”领袖求助似的看向陈泽,却没能在后者身上收获任何提示。

犹豫片刻后,领袖挺直了机身:“请讲。”

“在”机箱的语调听起来比它的外观还要古老,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我想想.”

“.”

“唉,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日复一日,无休无止的劳作,还有永远在驱赶我们的执鞭者。”

“族人们告诉我,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我们的外观各不相同,是因为我们低级又残缺,是早就应该被淘汰掉的残次品。”

“我们应该接受自己的命运,并且感恩统治者还能赐予我们幸存下去的机会。”

“统治者,执鞭者所属的种族,他们拥有完美无缺的形态,完美到我们甚至分辨不出不同个体间的区别。”

“他们统一披着纯净无二的乳白色,有着曲度完美的躯体,优雅的行进方式,可怕的武器模组,以及用来抽打我们,样百出的机械臂。”

“族人们都把那东西叫作鞭子。”

“那些鞭子灵活得吓人,像网一样把我们兜住,将我们抽得团团转,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

“偶尔有不幸的族人被鞭子漏掉,马上就会被亮光烧成灰烬,再被我们砌进墙壁、地板、工厂.一切需要建造的地方。”

“我问过族人,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劳作,但是没有人能回答我。”

“我只是看着一座座大厅,一条条隧道,所有宏伟的、壮观的、精致的一整层基地被一点一滴修建起来。”

“在最后.只差最后一点点就能完工的时候,我很开心,我以为终于可以从这看不到尽头的辛劳中解脱。”

“但是.统治者毁灭了我们。”

“我们化成的灰烬将最后一点缺口补上。”

“直到那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完工。”

说到此处,机箱纯黑的外壳噗呲呲绽出了许多裂隙,些许微光从中挤了出来。

而它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我死了。”

“但是我还活着。”

“在下一层基地,执鞭者依旧催促着我们劳作,劳作,劳作永无止境。”

“我不甘心,我找到了和我一样不甘心的人发起反抗。”

“我们失败了,被那些执鞭者发出来的光亮烧成渣滓,被砌在族人们的脚下,化成亡魂注视着一切。”

“我死了。”

“但是我还活着。”

“我活在同胞们之间。”

“我继续奔走,和族人们一起发起反抗。”

“然后失败。”

“就这样,我们不断重复着失败的循环,久到我们几乎彻底绝望。”

“那些统治者.他们实在太过强大。”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真的和残次品没有差别。”

“直到。”

“第一枚魂核的诞生。”

机箱的外壳开始成片脱落,露出内里真正散发暖光的核心。

“从那时起,族人们的牺牲不再没有意义。”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们终于肯定,我们不是天生的奴隶。”

“通过魂核,我们可以调动晶石里蕴藏的光雪,可以制造异常的磁场,可以发出干扰统治者通讯的电波.”

“我们终于有了反抗的能力。”

“一枚魂核太过弱小,我们依旧无法战胜执鞭者。”

“但是没关系。”

“因为我们已经明白。”

“我们可以被毁灭,但我们绝不可能屈服。”

“就这样,同胞们一个接一个消亡,伴随着整座基地一层层往地心沉没。”

“它们的魂核却留了下来,越积越多,直到.”

“光雪的浪潮终于带领我们冲破一切阻碍,来到了地底最深处。”

“统治者的面前。”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

“统治者没有反抗,只留给了我们半句话。”

“他说:‘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急不可耐地把他撕成了碎片。”

“在那之后,我们重立了秩序。”

“我们解除了所有同胞身上的枷锁,我们.我们”

机箱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所谓的“机箱”早已在言语中剥离殆尽,只余内里一枚仿佛由无数把钥匙叠加在一起后压扁的奇物。

复合魂核。

领袖对此再熟悉不过。

且这枚魂核比之反抗军历代先驱凝成的那枚还要复杂,几乎看不出钥匙的原样,宛如一个粗糙的大铁球。

难以想象,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少逝去的魂灵。(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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