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拍出双掌的轿夫被“两只手”扯往影佛右手边。左侧扫腿的轿夫被“三只手”托起身子顺势扔往影佛身后。

影佛立定未动,朝他攻来的四个轿夫却围绕着他转了小半圈,分别将各自的头一招喂给了各自同伴。

一人被冲拳击中心窝,一人被顶膝撞中后脑勺,一人被双掌拍中胸肋,一人被扫腿蒙了脸!

所幸四人都练过横练外功,结实抗打,内功根基扎实,仅是出现了短暂的不适和发懵,立马又组织起第二次攻势。

可这回却是影佛后发先至,不是拍碎了他们伸来的手骨,便是拗断了他们甩来的腿骨!

咯咯啦啦的沉闷脆响之后,便是四个轿夫顶不住剧痛的叫嚷哀嚎。

如果说四个轿夫是四根石柱子,那影佛就当是根金铁浇筑而成的柱子。

尽管不如四人粗壮,却更为刚硬强悍、无坚不摧!

惨叫声只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

影佛觉得太是聒噪,便直接一人送一手刀,砍断了他们喉管,绝了他们的生息!

四个轿夫直挺挺地倒下,在影佛立足的四面首尾相接,正巧连成个方形。

影佛没有刻意去促成这巧合,更没把目光在四人身上多停留一刻。

抬眼看去,于添在离他们尚有不足二十丈时落地,不紧不慢地走来。

笑面弥勒单指转动起手帕,待于添走近十五丈内挥手甩出!

“请于提督过目!”

质地柔软触手丝滑的红色手帕仿佛变成了可在十余丈外伤敌害命的飞轮飞射向于添!

……

……

青的白的红的黄的。

紫的绿的蓝的粉的。

大的小的尖的扁的。

各色各样的朵像是一枚枚小小飞轮,在谢飞身周呼啸来去。

可无一能划破其衣袍,乃至留下点彩,更别说触及谢飞外露于衣裤外的血肉。

正应了那句“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如果谢飞的对手不是太香,那谢飞定是传说中的万使者,而非葬恶徒。

但谢飞的对手就是太香。

《开二十四》之所以被称道为江湖上最漂亮的功夫,便因其打斗手段以内力御为主,想必真正仙家的御物手段也不过如此。

而太香就当是那神话中从天上下凡的中仙!

整座御园的,因他袖袍一挥而舞,随他手指所向而战!

只见太香单掌一收、一放、一推。

纠缠谢飞盏茶功夫毫无斩获、郁郁不得志的万千飞忽而得令鸣金收兵。

先是回环倒飞一阵,随而在空中肢解分散为片片瓣、根根轴。

再照太香一推的指令,化作密密麻麻的雨向谢飞倾泻而去!

说来也奇怪,本如暴雨倾盆的漫天瓣在逼近谢飞还剩三尺之距时便像是撞入了无形絮中。

雨还在斜向下着。

去势却放缓许多。

谢飞所面对的好像也不是雨,而只是堵空当百出的厚厚墙。

纵然和墙相向而行,谢飞也能轻松在片片瓣、根根轴间寻见空隙,顶多用葬剑拨开些许瓣密实处,从容走过这厚墙。

只是为免被这些瓣继续烦扰,谢飞也给予了还击。

道道银芒在这墙中穿梭来去。

十数息之后,瓣尽成齑粉,轴皆为烂泥。

徒留一地斑斓彩。

太香见此没有太过意外,眼神却黯淡了不少。

这是太香少有的愠色。

太香未趁此宣泄怒意,反是耐着性子,问道:“这招是‘落絮轻沾扑绣帘’?”

谢飞叹道:“是了,养人总有葬之时,无怪乎会去读这首诗。”

太香好像听到了这些年来最好听的笑话,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换在不识太香之人眼中,恐怕会被这笑得枝乱颤的美人迷得神魂颠倒。

不待一脸疑惑的谢飞发问,便听太香哂笑道:“曹大家的巨著已传诵千载,无数女子将之视若闺中不可不读之书,风尘女子尤爱其中故事与诗词,区区一首《葬吟》,她们无聊时能品,她们卖笑时能唱。你只是将所创剑法强套入诗词中,又何必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谢飞听到“她们卖笑时能唱”心生怒气,再听到“高高在上”时,又寻思太香所言不差,自己视若珍宝、旁人视如粪土之事多了去了,拿旁人所作诗词引以为傲无怪惹人耻笑,遂不争辩,认下奚落。

太香没料到谢飞这么直白地“低头认错”,轻哼一声,伸手朝草甸中开得处处团锦簇的淡紫色被一番招摇。

那一朵朵淡紫色的蔓马缨丹应招脱离梗。

先聚合成片,后接续成段,终化作条十余丈长的紫巨蟒盘旋着向谢飞缠裹而去!

人“蟒”相斗中,谢飞一次次将“蟒”身躯搅散轰碎。

可“蟒”的身躯总能迅速填补,断躯重生,再与他的剑斗个难舍难分。

谢飞深知此“蟒”非彼蟒,无七寸可寻,或说真正的七寸就是太香本尊。

几次三番想撇开“蟒”,欺近太香。

却总屡屡被“蟒”缠附住身躯,虽无伤损,可行动间总要慢上那么一拍半拍。

如此也教太香有充分时间与余地做出避让。

当然太香除了祭出蔓马缨丹阵外,也没一味退避。

见已稍占上风,便趁热打铁,以二十四节气阵加紧攻势,徐徐积攒优势,图取胜势!

芒种阵,玉簪已过了期,未开恰如簪头。

从枝上脱落后,犹若箭矢激射向谢飞。

谢飞本已被“蟒”缠得挪步为艰,再有锐比麦芒的玉簪劈头盖脸打来,哪敢轻撄锋芒,只得退避三舍。

太香摘下朵木芙蓉。

此黄色芯被六七层深红如人舌的瓣拱托直立。

将梗置于双掌间搓动,朵旋转着升入空中。

那一片片深红瓣似罩冰霜,瓣尾端渐趋变白,像是染了寒症之人的舌头。

整朵似乎变得越来越沉,可旋转飞升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飞旋至谢飞三丈外,片片瓣方才脱离芯轴,席卷向谢飞!

如此再三,太香送了四朵木芙蓉,为谢飞布下无所不至的霜降阵,进一步限制其行动空间。

谢飞一退再退,当无处可退时,唯有绝处逢生。

他剑法一变,以鱼死网破的架势带动着芒种“蟒”和霜降“飞霜”直朝太香去处而去。

“随飞到天尽头!”

太香看明白谢飞这弃守尽攻的取舍。

嘴边擒笑,折下干枯的桃枝,抖了个剑。

满园朵再为太香所召唤,顷刻间聚拢为卷,伴着太香迎向被“蟒”咬住下半身的谢飞!

一股气浪波纹以葬剑与桃枝相击的中心荡开,澎湃汹涌,声若滚雷。

整座御园过半枝折断低垂。

“蟒”也好,卷也罢,适才飘荡在空的朵瓣簌簌下落。

下了场名副其实的雨。

雨中谢飞和太香隔着半丈相向而立。

谢飞面色惨白,手中的葬剑已垂指向地。

瞧来甚是妖异狼狈,无法与雨成画。

太香更是面无血色,心口一点樱红在青衫上逐步绽放,手中还握着那根桃枝。

即便葬剑不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却也是实打实的利剑,可那尺长桃枝竟未被斩断,甚至还冒出了几处粉色芽!

但谢飞并没心思去理会那反常开的折断枝。

因为他的视线全在太香脸上、嘴上。

太香的嘴上咬着朵白蔷薇。

大半朵都已爬满血色的白蔷薇!

谢飞一抹右侧下颚,果真有滑腻感,再看手上血迹与那白蔷薇的血色如出一辙。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中招的,仔细审视了番自身状况后,确认最少三天内无法大动干戈。

回想起一些过往片段,恍然道:“原来,封辰是死于你手。”

太香笑了。

只是微笑。

他怕嘴中蔷薇一掉,再没力气捡起。

他含笑倒下,与同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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