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忽明忽暗的夜 (十四)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觉得天旋地转。她也简直不记得自己怎么跟大表哥说的,好像大表哥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她什么。其实他要问,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根本在来之前,她就预料的到,这是个没有结果的努力。可是她还是在尽力。此时她心里隐隐约约的知道,必须另外寻找合适的方式将戴孟元救出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怕他会再也出不来,怕她再也见不到他。

而他的坚持,正是她怕的根源。

“上车。到家让无垢给我来个电话。”赵宗卿嘱咐静漪。

静漪有些木然的上了车,和表哥告别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正常,但当车子驶离那道灰色的高墙,往城里去的路上,她就开始从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天闷热而阴沉,阴的仿佛空气里能拧出水来。

静漪摘下帽子来,擦着额上的尘。

只是明明擦了,手帕都沾了黄土,还是觉得脏。

她急忙撑开伞,顺着路边趟着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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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目光上下的在她身上一转,似乎也并没有对她过于在意——身边的人轻声的说了句什么,他转脸冲着等在旁边的一位身量中等的绅士一望,正要走,却被人猛的拉住了手,是那马夫。他眉一扬,身边的人反应更迅捷,立即将马夫拉开。

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看出她的意图来,稍稍侧了身。

静漪正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就听“嘭”的一声枪响,随着围观的人发出惊呼,伤马哀鸣一声,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看到马夫还在抱着他的马痛哭,而亲手将马击毙的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什么,放到马夫手里,然后,他转了身。

就在这时候,他朝静漪这边看了一眼。

“十小姐!”赵保柱想阻止她,静漪已经开车门下了车。

“十小姐,对一匹马来说,不能再奔跑才是最残忍的。况且,这马夫也没有那闲钱养一匹瘸马。这不是宠物,这是谋生的牲口。”那人颇有耐心。

“雨太大了,路不好走,要不在路边停一下吧,十小姐?”保柱正同静漪要商议下,前面突然的斜刺里跑出来一架马车,横冲直闯的便朝着他们踏来。那马夫在车前惊恐的生拉硬拽着奔马,保柱慌乱间扭转方向盘躲避着。

那人见她矜持戒备,不以为意的微笑着。一转身,挡在了她身前。

静漪望着他身后,说:“有没有人受伤?我学过急救术,可以应急……”

急雨在地面上汇成水流,湍急的冲刷着土路。这段路并不十分平坦,前方又在修路,坑坑洼洼的。保柱一边小心开车,一边抱怨了几句。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咯吱咯吱响,刷不迭大雨,前面的路看不太清楚。

可是又忍不住要关心那伤马,仍是要看过去。

“没有人受伤。只是马摔断腿了。”那人看着伞下的静漪,说。

轿车向路北急转,险些撞在路边的大树上。车身剧烈的一抖之下,只听着咔哧一声响,车子顿时歪斜向一边。

她身上的衣服被暴雨浇了个半湿,头发也湿了。

“……这……这我不能要……”那马夫先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将钞票归还。

静漪见状就说:“还是我下去找人。”她不止惦记着找人来将车子弄出泥坑,更紧要的是她觉得前面一定有人需要她救助。

隔着一层纱似的,两人静静对望。

西装男子招了招手,跟着他的几个人开始驱散围观的人。

静漪不由自主的转了下脸,不忍心看鲜血随着暴雨的击打在地面上渐渐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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