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二）

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二）

静漪发觉他有话要说，便道：“九哥，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听听。”

之慎再踌躇片刻，说：“我想到父亲了。将你和孟元的事对父亲说清楚，让他出面斡旋，此事或有转机。宗卿表哥没有说尽的话、段奉孝不肯帮忙的原因大约也尽在于此。你想想，他们不是不能动。”

他说完，只管望着静漪。

静漪却没有立即表态。之慎的判断不无道理。营救戴孟元这么大的事情，将来一旦东窗事发，这些人谁也未必顶得住来自她父亲的压力。

之慎见静漪不语，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孟元已经被圣约翰开除。原本他在今秋的三个推荐赴美留学的名额当中，也被撤下了。世人眼里的好前途，他是没有了。可是孟元既没杀人放火，就没有十恶不赦的罪名，不能就这么被葬送前途。我原想瞒着你，先见父亲，请他去求求情。没想到戴家人先找上了你。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她们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处境。”

静漪听了这些，面色更是暗。

之慎说：“就这样，父亲今天没出门，我这就去见他。”

静漪就见父亲将笔搁下，对着光从头到尾看了遍，显然是觉得很满意，叠了信纸，塞到信封里去。信封上的收信人已经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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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替我们通报一声，说我们等着。”之慎说。

之慎问：“你想到了什么？”

程仪正端着茶盘要进书房去，看到他们，对着两人行礼，说：“老爷这会儿不见人，在跟表少爷谈事情。”程仪斯斯文文的，跟了程世运多年，与之忓恰是程世运身边的一文一武。

阳光都被院子里那些梧桐树遮住了，书房里一排窗子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白日里，程世运要是想写什么读什么，也得开了台灯。

静漪望着父亲桌案上那盏绿色灯罩的台灯，碧莹莹的，很是好看。

里面还真安静，难道静漪和父亲什么也没说？

之慎想要一起进去，赵宗卿拦了他一下。

“回头你就知道了。”赵宗卿拿着礼帽略扇了扇风，扣到头顶，说：“我先走一步。还有差事要办。”他说完也不再理会之慎，疾步离开。

静漪不知之慎指的好意头是什么，她倒是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有一天带着她认树：楸树、槐树、梧桐……认梧桐的时候父亲说，梧桐树最像人，小时候呢，腹内空空，念书多了，慢慢的把空空的肚子塞满……她小时候很胖的，父亲拍拍她圆滚滚的小肚皮，叫她胖漪儿……静漪转脸看书房门，仍紧闭着。

“九哥，他们怀疑，是你走漏风声的。”静漪说。

“九哥，我去吧。父亲最不喜欢人同他绕圈子。”静漪说。

之忓没有说什么。之慎的心绪不好，他看的出来。

“九少爷。”之忓站在他背后，叫道。

之慎转头看静漪，静漪摇了摇头。

静漪点点头，出来便将秋薇打发回去了，让秋薇告诉她母亲信儿，“就说我去书房见父亲了。旁的不用说。”

“父亲喜欢梧桐树的好意头。听说最近闲来无事，最喜欢的就是在院子里散散步。”之慎说。

也只过了一会儿，那门就开了。

“那我陪你去。你先想想见了父亲，该怎么说。”之慎也知道只剩下了这个办法。临时再寻别的出路，也许有，但是恐怕来不及。

“和你想的一样。”静漪说。恐怕这下，是在劫难逃。

静漪摇了摇头，说：“我总是要救他的。”

之慎倒乐了，说：“你小子知道什么是非礼啊？还非礼……”他一手撑住门框，耳朵顺便也贴了上去。

赵宗卿对静漪说：“进去吧，舅舅在等你。”

静漪还是第一次来父亲的这间新书房。她仰头打量着这看起来单调乏味的院子——从屋檐下看上去，梧桐树高大的很，早已超过屋顶很多。这不知是哪一任王府的主人植下的梧桐树……她呆看着树林间的落叶。积年的陈叶，腐烂作泥了的。偶有新鲜的深绿色大颗叶子覆在上面，倒觉得有些绿的突兀。

程世运装着信瓤，看看默不作声的女儿，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