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十）

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十）

“陶夫人派头好大。”坐在前面一桌的四太太这时候回过头来说了一句，笑吟吟的。

杜氏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孔太太回来的时候，依旧坐到杜氏身边。静漪听到她低声说：“……家里有急事呢……咱们且听戏，今儿程老板和孟老板的戏真是绝了……”

静漪按了下手指。

被瓜子壳扎伤的指甲印子，渗出一丝暗红来。

回去的路上，静漪沉默。

杜氏似乎有些累，也不说话，只是在下车前，她说：“过两日，陶家合家上下来家里做客，你可不能总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既是答应了你父亲，就该欢欢喜喜的，知道吗？”

静漪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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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理了，这是寻常的事情吗？”宛帔说。

外面秋薇放下听筒说：“太太，大太太那边来电话，说时候差不多了，要咱们过去呢。”

“娘，我自己来。”静漪说。

她也不要轿子抬，拉着静漪走。

静漪转身凑近了镜子，拿手帕擦了眼角，笑着说：“娘，咱们走吧。”

乔妈翠喜都吸了口凉气，不敢出声。

指甲盖大小的颗颗浑圆的珠子，呈深紫色。

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一样是一头如墨般的发，点漆似的眸，仿佛珊瑚的唇，编贝样的齿……就连眉宇间的那一丝忧郁，都像极了。

“有些秋意了。”宛帔坐在静漪的房里，望望窗外，又望望正在翠喜和秋薇的帮助下试穿新衣服的静漪。

翠喜正拿了一挂珠链，宛帔见状走过来，拿过来，给静漪戴上。

静漪见母亲脸上倏然变色，顿了一下，知道没法子瞒天过海，就说了实话：“前些天在街上送给那马夫了。”

宛帔将锦囊塞回翠喜手上，握起静漪的手腕子，拽着她边走边说：“记住了，袖子拢好了……若是被太太看到，或者老爷看到，我看你怎么办！那是陶家当初定亲的时候给的信物，信物怎么能丢了！”

一身藕荷色的裙褂，穿在静漪身上，衬得静漪愈加的肤白如雪。

静漪看了宛帔，微笑了一下。

宛帔生了气，脚下却比平时走的更快些。

等翠喜捧着一个锦囊来到近前，宛帔劈手把那锦囊取过来，颤着手把锦囊的抽口打开，金色的丝绦在她手里乱战一气，囊中玉镯叮铃脆响。一对样式古朴的羊脂玉镯子被宛帔拿在手上，二话不说，给静漪每个手腕戴上一只。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静漪追上去拉了母亲的手一下。

“瞒着母亲？”静漪问。

“今天当然得瞒着，你想讨打吗？”宛帔没好气的说。

宛帔皱眉，静漪对她示意。

“娘，您说话，越来越像父亲的口气了。”静漪说。

静漪听着，母亲讲话不惯厉声厉色，这么狠的话，仍是柔和的语调。

她们是从侧门走进了杜氏居所的院子里。

宛帔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就听静漪又说：“还有上年生日，大姐给我的珠链。”

她强抑住喉间就要逸出的叹息。

“太太想的周到，这新褂子的颜色，正得这样的珠子配才好看……我记得前阵子姑姑给你那一挂珠链呢，虽然没这个大，也很看得过去……”宛帔替静漪弄整齐些，从镜子里看看。正在最好年纪的女儿，不施粉黛，已然好看至极。她微笑了下，轻声的嘱咐：“听说今儿陶夫人是要来的。女客还有陶家二少奶奶。你记住不要多话，听你父亲和母亲的话行事……听见没有？”

静漪说完这句话，摸了摸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