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禀明母亲，去探望大表姐，总不会不让我去。”她说。“我们去，还得偷偷摸摸的。妈得顾及汪家的面子，大姐得顾及姐夫的面子，也不知道这些面子都值几文钱？”无垢说的来气，“迟早要教训教训那汪南荪。”
“就是顾着面子，我一忍再忍。无论如何，这一次，我绝不退让。就是漪儿，我也鼓励她……”无垢说着，望着静漪。
无垢也就笑笑，深知无暇的担心不无道理。陶骧别的事情她只是听说，但是黄珍妮疯狂的追求陶骧，她既是耳闻又是亲眼所见。
无垢故作神秘的说：“说不定事情真的如你所愿。”
“陶骧那人。”无暇忽然说，“我信不过。”
静漪不想说。
她无论如何不能想象，自己会跟陶骧度过一生。
“你听无垢的呢。”无暇却对妹妹的这种说辞大为不满，“漪儿，你可不能乱来。”
无垢脸红，转开脸似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问就问嘛。我才不怕人问。”
“你少胡说。”无暇骂她。
此时她心中唯一的安慰，是父亲言而有信：戴孟元在昨天晚上已经被释放，眼下正在家中养伤。之慎说戴孟元一切安好，要她不必挂怀。
陶盛川离开的时候，同程世运一般，都已经熏熏然。
“真的？”静漪问。她心里一动。虽然极不愿意回想起来当晚在孔家书房中偷听到的那些，当事人也一定不知道是她偷听到了那样隐秘的事，那一幕还是压在她的心底，时不时的就钻出来，让她不舒服。
这一晚熏熏然的程世运罕见的去了二太太的杏庐。
“大表姐怎么样了？”静漪想起来。一早上只说她的事，她都忘了要问问无暇，无忧怎么样了。
“难道姐夫又去赌了？”静漪问。
也许，只是也许，也是希望——黄珍妮，或者还有别的女人……陶骧未必会要她。
静漪正为此满腹烦恼，无处排遣，隔几日，无暇姐妹来探望她。
就像他说的，不是她，他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漪儿，你且等等吧。”无垢拉拉静漪的辫子。乌黑油亮的长辫子，托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干干净净的，摸上去，滑不留手……除了一根黑色的头绳，系在长辫尾端，什么都首饰都没有。也根本不必要。
“这也不能全怪父亲。汪南荪是他的门生，那时候还是好的。汪家也是世家，只是汪南荪后来太不成器。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一过世，越发没有个怕惧了，现如今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一点正经事不做。这几年父亲给他安排了多少差事，没有一次不被他办砸了，如今只好在教育部挂个闲职，一年去不了两次衙门，领着几百块钱，有什么用处？！就这样，还捧戏子！我现在只是心疼大姐。她又不是个泼辣的性子，拿不住他，这一程子嚷嚷着纳小。现在一家子都还过着她的日子呢，还挤兑她。往后，还有她的苦日子过。”无暇长长的一叹，“也不敢十分的同奶奶和妈去说。”
她们是不知道，当时陶骧那张脸，有多……
“我正是这话呢。她倒是也惦记着你。只是汪家现在这样子，她是真不乐意让咱们去；回娘家来，她又觉得没脸。我想让你去看看她，是觉得她好像气色不是很好。我的意思是不管西洋的还是东洋的，要请助产士帮忙，可是汪家的老规矩还是那样。你去劝劝她吧。”无暇说。
静漪的脸色已经不好看。
无暇喝口茶，竟是出了一会儿神才道：“大姐眼见就要临盆，原本母亲就给她预备下了一应物事。没想到……”
“那我先要了他的命，再去死。”无垢说。
静漪和无暇都怔住。
尤其是静漪，这一阵子心忽上忽下的，无垢说出这“死”字来，她的心忽的就落了地似的。又直愣愣的瞅着无垢，话也说不出来。
无暇还在说什么，她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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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陶家登门拜访那日起过了将近一个礼拜，陶家非但没有像静漪暗自祈祷的那样提出退婚，反而是陶盛川夫妇在启程返回西北之前，又在会馆回请程世运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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