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程元振心头升起了阵阵绝望。此前他虽然受尽了折磨,但一直都咬牙坚持着,直至这个神秘人于今夜出现,便恍如遭到重击一般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恐怕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盼着他早点死掉,甚至于会主动出手来终结掉他的性命。
然则,丢掉性命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昔日不经意间结下的“仇人”排着队的来羞辱他,这是最难以接受的。
其实,程元振崛起的时间非常短,大约也仅止于小半年时间,而就是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正是他亲手炮制出了震惊朝野的“厌胜射偶”大案,就在这起大案中,冤枉了成百上千的官员,几乎害的这些人家破人亡,这些人又怎么会甘心便宜了他?
程元振忽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笑。
“来呀,杀了我,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一了百了,省得受此活罪!”
岂料那个声音却报之以冷笑。似乎程元振的叫嚣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现在就想死了?别着急,那一天马上就会到了,接下来的每一日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程元振的惨笑戛然而止,声音中既是愤怒,又是绝望。
这句话就像一支毒箭狠狠的射中了程元振心脏,这个神秘人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止一次生出自杀的念头,但每一次无论如何都下不得决心,所谓自古艰难唯一死,他的一双手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但现在轮到了自己却……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吧?首发本小说}。-
而从眼前之人今夜的神秘所为判断,明显是瞒着秦晋而来,如果他果真杀了自己,无异于背叛了秦晋,一想到秦晋也会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程元振的心里竟又生出了阵阵快感。
当一切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之际,程元振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和故作的矜持,他拼命的求饶,嘶喊,但由于重物压身,气息越小,发出的声音也弱似游丝。
程元振用微弱的气息开始告饶,他能承受身体的痛苦,能够承受不折手段的侮辱,但是仍旧畏惧死亡。
在京的官员也不是所有人都急着上书,要求废黜太子,比如在家养病的高仙芝,便颇耐人寻味的噤声了。
原本只要再有数日时间,公审完毕之后,秦晋的筹谋得以达成,届时就算废除太子的风潮被掀了起来,他也可以从容应对。
只听黑暗中那个神秘人厌恶的嗤笑着:“还以为多么硬气,到头来还不是和那些卑微可耻的囚徒一样?”
至于程元振口中所交代的隐秘事是真是假,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秦晋将要以此与天子做一次交易。
随着身体上的重物逐渐加码,这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也正如这黑暗一般,紧裹住了他的身心。
直到彻底反应过来时,程元振才发现囚室中竟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仿佛那个神秘人不曾出现过一般。
程元振才不管那些卑贱囚徒的感受,他要哭个痛快,哪怕再艰难他也要活下去,他还要看着杨国忠倒霉,看着秦晋倒霉,看着,甚至看着当今天子倒霉的一天。
以麻布袋压住身子致人死亡,是狱吏惯常的手段,这么做在死者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外伤,到时只要报上去急病发作,瘐死狱中,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最近程元振的态度似乎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以往的讯问中,这老杂毛总是让审讯官员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后,才吐出一点点干货,而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程元振开始变得极为配合,不但对审讯官员的讯问有问必应,而且还主动交代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
……
而在这次声势浩大的废太子浪潮中,一向为风向领头羊的宰相杨国忠却显得极不寻常,尽管他也跟着上书参与废除太子,但比起以往的拉帮结派来,却罕见的低调极了。
但是,程元振一想到攀扯上了杨国忠,甚至牵扯杨国忠这件事本身会给受命审案的秦晋带来麻烦,心中就又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以他对天子的了解,想要轻易的斗倒杨国忠绝非易事,就算让秦晋那竖子得偿所愿,也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脱下整整一层皮来。
其实,这对秦晋而言无疑是一次艰难的考验。如果他跟随众人上书,于名声而言将遭受巨大的影响,神武军和太子的关系几乎无人不晓,这么做会被人视作是彻底的落井下石。虽然太子的亲信李泌发难在先,但世人不会缺深究其中根源的,只会认为秦晋是个追名逐利忘恩负义的小人。
毕竟高仙芝神志是清醒的,他只须口授以旁人书写,代为上书就是。可他就是迟迟不上书,百官们便奇怪的盯着这位被天子钦定的宰相之首,究竟要如何表态。
意识到死中得活之后,程元振的三角眼里涌出了眼泪,继而又嚎啕大哭,经久不止。
为了确保自己不被“无辜”的牵连进来,百官们在那位门下侍郎上书之后,也不甘落后的一一上书,要求废黜太子,另选贤能。
“自杀?如果你要自杀,又何苦苟活至今?”
率先提出废太子的,是门下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郎。这也是在李隆基重返禁中后,破格提拔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