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朱砂痣，蚊子血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他在想着回去一定要辞了家里的佣人，是谁允许她出来的？顾靳原就这样听在原地，直到司机出声唤他，他才回过神。

许初见蓦地被他甩开，绵软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凉的柱子。

她说过的谎话太多，可只要是遇上有关沈绍廷的事情，事情总是会出乎意料的。

许初见的动作忽然被人从身后制止，她微微仰着下巴，带着水雾的眼睛望着阻止她的人。

许初见红着眼眶，她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不管她说多少遍，都是先入为主的答案。

她放在被子下的手覆在了自己小腹的位置，心里紧张的很，不知道孩子有没有事。

沈家就这么一个独子，突然一下之间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她选择。

许初见怔愣地看着来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像一把尖刀死死地戳着她的心窝。

许初见迟疑了一瞬，终是放软了声音在他耳边请求：“顾先生，你知道的，我根本进不去……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而她的回答是，得而不到的最后会变成朱砂痣。太容易得到的，久而久之就会成为嫌恶的蚊子血。

顾靳原也不信。

“是啊，昨天就一直在睡，那样子简直把我吓死了。医生说是有点虚脱，幸好后来没什么事。”

许初见放在肚子上的手不知不觉得收紧，有一种疼痛开始蔓延，翻搅，使得她动都不能动一下，甚至连呼吸都带着沉痛。

只是她看向许初见的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

司机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随后离去。

又是那声疏离的“顾先生”，不是倔得很？现在又在他面前以这样卑微的姿态，还是为了沈绍廷。

他回过头，是她拉着自己的手，似乎怕被他再次甩开在，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有些无赖的意味。

许初见轻声低喃，声音小的就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顾先生，你相信我吗？”

沈慕衍很少用这样厉声的语气说话。

“许初见，你还敢出现在这里？我早说要你离绍廷离得越远越好，你小小年纪怎么心肠就会这么恶毒！你母亲不要脸，你还真是遗传了个透！”

顾靳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终于转过身来看她。

“裴臻！你闹够了没？”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打断了这样尴尬的场面。

沈慕衍快步上前，扯过自己妻子的手，他冲许初见点了点头，随之脸上露出了些抱歉之意。

“顾先生，你说蚊子血和朱砂痣到底有什么区别？现在我知道了，都是骗人的，蚊子血再怎么样都是廉价的……”

仍然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薄唇冷淡地不带一丝温度：“还要再这耗着？自取其辱也要有个限度。”

“顾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容铮叹息一声，摇着头说：“现在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身上多处严重骨折，有一根骨头只差了一点点就能刺穿他的肺部，这会儿最怕的就是出现并发症在，主治医师说情况不容乐观。”

瞬间，她眼底的光熄灭，可随后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用力的抓着顾靳原的手。

顾靳原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喉间逸出一声轻哼，却没有答话。

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沈夫人就看到了他们两人，这件事情对于她的打击远远的要比想象中来的沉重，平日里的雍容被这两天折磨的憔悴不堪。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会信。

“他未婚妻伤的倒是没他严重，只是醒来之后整个人跟疯子一样，见人就说……”容铮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顾靳原的神色，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越来越深，愈来愈沉。

许初见从恍惚中彻底清醒，这才不明所以地问着：“我睡了两天？”

在别墅里的时候，她不小心开了电视，新闻上仍在播放着那场严重的事故。

以前她觉得这些话很难以启齿，可现在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顾先生，我不奢求别的，就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白皙冰凉的小手颤抖着，却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

“顾先生。”她在背后低低地唤他。

而她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一面。

顾靳原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薄唇紧抿着，深邃的眼底讳莫如深。

只是这股凉意，远远不及顾靳原眼中的冷。

她在审讯室里面即使受着那样的煎熬，却始终一口咬定责任不在她，可这话说出去，谁相信？

顾靳原一整天几乎都在忙这个事情，可她，却又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来看沈绍廷。

仇人见面只会分外眼红。

许初见侧着身，披散的头发把本就小的瓜子脸挡去了一半，眼睛一直看向医院里头，无助的眼神中带着慌乱，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片阴影从她身上挪开，而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白皙的额头上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事情刚过两天，却不知是谁施加的压力，原本对这件案子都死死地盯着不放，而突然之间松懈了下来。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可能进得去。

顾靳原在事发的第二天赶到了军区医院，沈绍廷早已经出了手术室，只是目前还在加护病房里。

她觉得很冷，可是没有人会对她伸出手，所以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取暖。

她是来看沈绍廷的？

血迹……

何姨后来进来收拾房间，忽然看到了床单上的血迹，心中不免一震。

顾靳原眸色微沉，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严重，拧着眉说：“莫清呢？”

晶莹的泪珠子落在顾靳原宽大的手背上，温度烫的吓人。

他站在回廊的另外一隅，双手垂在身侧好整以暇地睨着失魂落魄的许初见，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带着水雾，长发被夜风吹散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孱弱。

他揉了揉眉心正想坐到车里面，却眼尖地在廊柱那儿看到了他熟悉的人。

“她一口咬定撞人的是许初见，在沈夫沈母面前更是一直在强调，这次你把人弄了出来，你这亲戚怕是恨上你了。”

久久的沉默后，许初见浅浅一笑，“我就知道没人会相信。”

许初见慢慢下床挪到了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自己，又是这样的苍白。

“她说什么？”

他信。

“那辆车子的刹车系统出了问题，只是一场意外，怪不得别人！”

她的话，到底还有几分的可信度？

不期然间，又是对上了那深邃狭长的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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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无情的甩开她的手，沉声道：“你想知道就自己进去看，横竖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后果。”

那种撕裂般的感觉一下一下钻进她的心窝里，是慑人的疼。

忽的，他心里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心底升起不悦和愤怒，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不甘，交织在一起。

不能再去求他。

可她现在说，都是骗人的……

“许初见，是你自己一次次放弃了机会。”男人的声音冷而沉，又带着浓浓的嘲讽。

许初见无力再回答着他的话。

那种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四肢百骸都在颤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只能感觉到每个毛孔都因为疼痛开始叫嚣。

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从她身体里抽离一般，她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虚弱地去拉顾靳原的衣服。

那样卑微的声音，是她从未有过的哀求：“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