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旧欢（18）明天早上，我给你答复

小嘉放开梁织的手，而后慢慢走到老人面前，露出一个稚气而又腼腆的笑容，“太爷爷好。”他转身，眉眼清浅温煦，看向她的眸光里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解。

梁织轻笑了笑，下意识地说着：“他小时候比较像我，我爸还在的时候可稀罕这小子，比对我小时候更为过。”

倘若父亲还在的话，现在若是看到她很这个样子，估计又是气得不行。

小嘉拉着梁织的手，有些难过地说：“姑姑，我也很想爷爷，今年我们都没去看他呢。”

“是啊，真的已经过了好长时间。”

梁织面上露出了些犹豫之色，但是面对着那还清亮的眼睛，以及对面的长辈，她实在没有办法隐瞒什么。

又是自寻烦恼。

容老已经年逾古稀，这会儿遣散了自身边的助手，似乎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

哪有人一辈子不长大。

“我可以说喜欢吗？”小嘉的目光里面带着一些忐忑，试探性地小声问着。

容老也不愿意为难她，这本来就是牵扯不清的纠葛，“没事，别为难，我知道这些年你定是受了不少的苦。要是你父亲还在，也定是会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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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留着吧，我也不需要了。”

梁织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那辆车子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这才微微收紧了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随后慢慢地转身回到医院里。

“容爷爷，您可还是这样，一点儿也没有变。”

“那让我看看，我亲一口就不疼了。”

“姑姑……”小嘉没见过容老，心里自然是有些许的戒备，扯了扯梁织的袖子，又悄然打量着眼前这位老人。

这个时间点，楼层有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别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这两人身上徘徊着，似是觉得一定有什么热闹可看。

“下次吧。”梁织想起自己父亲，心中便是一阵酸涩。

“小嘉，去和太爷爷打个招呼。”

她倒是不知道，原来这些喜好是会遗传的。

小嘉的眼神不自觉的往这个慈祥的老人那边望去，一双眸子里面满是好奇之色。

他浅淡地说着：“小嘉很喜欢我。”

见了他，又要说什么？

梁织记得父亲又一次笑着说她，她也只有在父亲面前才能一直十二岁，这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能容忍她这样的脾气。

缓缓走到老爷子面前，面上依旧带着些许还未曾敛去的惊讶之色，“容老……您怎么来了？”

“容爷爷，下次我一定带着小嘉过去看您。”她向他摇了摇手道别，其实自己言语里到底是有几分真假，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当然，姑姑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容老闻言亦是一阵沉默，并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些伤心的过往。

容老亦是笑呵呵地回应，若说心里不动容，这是不可能的。

她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只怕会在他的眸底，看到那些浅浅的疏离。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走出病房外，梁织扶着老人慢慢往外走。

闻言，男孩的眉头微微皱着，似是在犹豫着到底该说什么，“还是爸爸。”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后说：“爸爸虽然不像容叔叔那样温柔好脾气，但是他是爸爸呀，所以还是更喜欢他。”

梁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喃喃道：“我可不和以前那样不知道害臊，您就别用以前的事情再来取笑我。”

这以后总是会得到些报应的。

还是像记忆之中那样慈爱，那时候梁织赖着要去容铮家里，还偏偏挑在了过年的时候，那会儿容铮不愿意带她回自己家，结果她这小性子一来，自己直接找上了门，到最后可是闹了不少的笑话。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于是缓缓放下手，将其背在身后，装作像是随意地说：“以前我缠着他，后来约莫是烦了，所以就将这东西送给了我。”

梁织沉默着，一时间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甚至连一句简单的否认都说不出来。

这下小男孩脸上露出了些许愉悦的笑容，他腼腆地笑了笑，嗓音之中略微带着些许稚气，“我怕你会不喜欢他，所以不敢……”

梁织见容老抬头看了两次墙上的时钟，她轻声地对着男孩吩咐：“小嘉，你听话先睡个午觉，姑姑出去送一下太爷爷，过会儿再来陪你。”

“是啊，容叔叔确实和别的医生不太一样，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是不是？”梁织微微一笑，唇畔漾开继续轻柔的弧度，就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下来，这些话她更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然道：“容铮，不要再拖着了，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全部满足。”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光了她所有的气力，再无反驳的能力。

“好，那我睡醒之后能看到你在这儿吗？”

“我……”她愣了愣，刚想说话，电梯叮得一声在面前打开，让她将想说的话又一次全部咽了回去。

直到现在，梁织在乎的东西本来就已经不多了，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小嘉还重要。

梁织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我父亲最敬重的就是您。再说，也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争气，总是让他操心，是我不对。”

“小嘉。”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顿了一下，又问道：“爸爸和容叔叔，你更喜欢哪个人呢？”

而事实证明，她自己挥霍了太多别人给的感情，不知珍惜。

话说到结束之时，声音则是越来越低，带着几许哽咽。

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她自己也不愿意去回忆，有好的有坏的，即使磕磕绊绊，但总是这样过来了。

梁织的手指摩挲着自己手上的腕表，下意识地扯下袖子，将其遮掩起来。

容老总是这样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梁织记忆里那温和慈祥的老人慢慢重合。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容老又笑呵呵地说：“后来我记得也有那么一次，大概是过年，你可不是跟着阿铮去了我们家里，那会儿还闹了不少笑话，这时间过得也真是快，这到底是哪一年，我年纪大了，也记不得了。”

梁织说话的声音很轻，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心虚，然而却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心虚到底是从何而来。

梁织不由得将他搂紧，下巴轻轻点在这个小小的肩膀上，眼眶里面一阵酸涩。

她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个冷漠的人。

只记得当时这老人家只是笑着开玩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心急，都自己赖上门来了。

梁织全然不在意，而是两三步就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再一次轻声问着：“容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容老只是笑了笑，他慢慢地说着：“我记得你那会儿话挺多的，天天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到底是长大了，我还挺怀念当时那小姑娘。”

本来父亲还在的时候，她还能稍微听到一些关于容家的消息，大概也只是无意间家里才会提起一些，而之后父亲走了，就彻底断了联系。

“姑姑，这个老爷爷是谁呀？”小嘉扯了扯她的袖子，点着脚尖在她仰起头冲她低声问着。

这仅仅是过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像是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怎么也过不去。

司机早就在下面等着，梁织扶着老人家进了车里，自己则是站在车外，轻缓地说着：“容爷爷，小嘉很少会对陌生的人这么快放下戒心，他应该是喜欢您的。”

梁织沉吟了一瞬，继而又浅声问道：“那你喜欢容叔叔吗？”

“哦，原来姑姑在你心中是这么重要？”

梁织笑了笑，眼底却是有些怅然。

时间像是静止一般，即使周围的喧嚣，也无法破坏这一种死寂。

他浅声道：“明天早上，我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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