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承五年,永宁郡王起兵造反,失败之后,永宁郡王府的男子尽皆斩首,妇孺流放,只有他的三妹妹,得了齐元放的庇护,也去了江南。他开始常常不在家中。燕京城里很快又流传起他养外室,流连青楼楚馆的谣言。
这一次他去了扬州,想要见一见她。
水路要比骑马日夜兼程更慢,近乡情怯。
他对燕京已经没有了牵挂,他终于可以长长久久的不回永宁郡王府去,他已经不觉得那里是他的家。
在江南呆的久了,扎了根,她也不再是从前的瑜娘了。眉宇间的英气,尽数化成了缠绕在春日柳丝间的烟雨。她也变了许多了。
三月的扬州很美,处处可见落池塘。三十六陂春水,他也都记在心上了。马蹄声声,他还是回去了西北。
放在枕边的东西,他夜夜都要看着,不舍得明晃晃的戴着出门。
这时候为他定下的妻子,想必也和他父亲抱着一样的打算。他没想过要跟他们同流合污,他之所以还会回燕京,只是同情他的母亲。
他已经习惯了,在世人眼中,原本他也就是这样的人。
他和阮骋云同行了一段路,他和他说了很多燕京的事情。明明也不过是这几年间的事情,听起来却这样陌生。
水面上没有弥漫的大雾,每一日都是晴天。很快就把他送到了她身边。他在她的夫家附近等了几日,等到她出门踏青。
对月怀人,思念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值得的人。
这是她的西北,他行走在其中,好像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陪着他谋划了这么久的儿子是景珅。
这片草原已经改变了他的面貌,他忽而又生出了想见见瑜娘的热望。
他在河边喝水,河水映照出来的他的面容,也和从前的他自己一点都不一样了。
远比跟着他这个纨绔,被他的声名所累,又最终丢了性命要好。
这一次他没有骑马,先到了燕京,而后如当年一般,坐着客船下扬州。
之后是她的轿。队伍里每一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大约已经认不出他了,这一次他想与她面对面。
骑着马走在西北的月色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那邬草原。月光流泻在身上,若是可以,他很想把这一切都寄给她。
那一次他回燕京,永宁郡王府中已然是翻天覆地。柯明碧死了,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他是从没碰过她的。
她已经不再像从前的她,仰首观月,一丝笑意也无。她曾说她的家乡在西北,可她面对的方向,却是燕京。
世间回与去,回的那一处,变成了西北。
这七种味道里,他最喜欢一味像水仙的香料。
她的丈夫骑着马经过,看起来便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和她比剑,一定赢不了她。希望她不要嫌他无用。
他认得他,还称呼他作世子。
瑜娘最爱西北,每一次说起来,心中都有无限的神往。他后来去过。
到了最后,连她眼中也是。
他把它拾起来,交给已经跑到他面前的小女孩。越长越像瑜娘。
就算觉得瑜娘已经不会再认得他,他也不敢走的太近。她曾经那样深刻的爱过他,他想圆自己的梦,并不想打搅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看过永宁郡王府的结局,他觉得他或许也是做了对的选择,至少瑜娘在江南过的很好,她会子孙满堂,一生顺遂。
现在他深爱的女子,也正如水仙一般开在水上,昨夜月明,他的船离她很近,曾经见她一个人立于月下。
既然婚姻原本就是场交易,他们只是货品,关系如何,并不重要。
也是他遥遥的见她一面就足够了,她不必看到他。西北的那一片月色,他已经在心中对她诉说了无数遍,她不知道,那是最好的事情。
而她的病,是他父亲永宁郡王亲自下的手。理由很简单,她伤害了他与柯太师之间的关系。
瑜娘果然已经不识得他了,真好。他要回西北去投军,做一个普通的燕梁男人,为国家出一分力。
西北一片月,也是江南的一片月,映照着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他永远都会怀念着。
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二十四桥上的一对母女,没入人群中,转身也再看不到方才的那个男子之后,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袖,询问她为何忽而泪如雨下。
三十六陂春水,终究是两片月了。
心在一起是一片月,两地分隔是两片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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