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不知歌管与谁同——白静思番外

第383章 不知歌管与谁同——白静思番外

最早最早的时候，白静思没有名字。

贫贱出身，在家中只有一个排行。吃一顿饱饭是偶尔的事情，而旧衣也是穿了又穿。但那时候，她至少还是有家的。

有父母，有兄姐，有一重可以为她挡去一些风霜的屋檐。

后来滔天的洪水涌过来，一路向燕京，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带走了。她没有了排行，跟着说书的女先儿，却有了一个名字。

姓是女先儿的姓，她最喜欢说汉宫故事，说卫子夫，说李夫人，说陈阿娇，也说飞燕合德。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卫子夫，孝武卫思后。

女先儿最喜欢卫子夫，她又是个歌女，所以她最早给她取的名字是“白思”，后来又嫌不好，给她改了名字，叫“白静思”。

她后来知道了，当年在恒国公府中拦下她的那个纨绔，出身武宁侯府，是河道总督张致青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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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走到哪里，好像都会有别人替她选择。她不知道怎样的人生，才算是好的人生，走到哪里，便算哪里，她并不在意。

她却了一些时间，才猛然惊觉，当时曾经说要报答她的那个卑弱的女子，如今已经是开在皇帝身边无人敢随意攀折的山茶了。

但她最后是活下来了的，当时害过她的妃嫔，也很快得到了惩罚。她甚至都不知道皇帝究竟是爱她什么，她就已经成了昭仪。

在她之前的宠妃，是昭永十年薨逝的，被追尊为元俪皇后的许贤妃。

元俪皇后含冤而逝，他就最偏心她的儿子。

在她怀了孩子，却又生不下来，她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当年唱《佳人曲》的李夫人，她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和她更相近些。

相伴这么多年，他喜欢的，究竟是她的什么。

她也根本就没有夸张，若他肯睁大眼睛去看看每年眼睛城外的难民，他处理起这些事情来，便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她不会再有孩子了，即便是再多的宠爱，也不至于再引来人其他人对她下手，这于她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她只着单衣，披发跣足走在冬日的宫道上，又跪在樗元殿前，她是比三皇子一党更弱势的吧？

她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她和元俪皇后生的有些像，所以皇帝不过拿她做了个替身。也因为这样，所以那个人才要将她送进宫来。

她的名字，是汉代那个皇后的谥号。那个皇后的故事，她听女先儿说了无数遍，稔熟于心，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她只是稍稍遗憾而已。

原来那一次她该好好选一选的，不该什么也不为，那么草率的点了头。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个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的答案。她是没有的，她这一生，居然谁也没有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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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能成为如今这样，她也还是说了将来会报答她的话。或许她会觉得她是不自量力，可她的确是真心的。

她不是不想动情绪，只是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而已。

从《佳人曲》开始，把她所有记得的歌都唱了一遍，最后又唱回《佳人曲》。

她以歌唱为生的日子很短，所以她还是有些喜欢歌唱的。她还是只会那些与汉宫有关的歌谣，不想学别的。

就像给了她名字的那个女先儿，对于给了她身份地位的皇帝，她其实也只有感激而已。

先是教坊司，而后是长信宫的一小间宫室。再然后，是她住了最久的春柳殿，漫长的十年。

这才是这世间于她而言真正没有答案的问题。

可这两件事，偏偏都是她平生最痛。痛可以叫人死，既然他们要她死，那她又何必管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她虽然性子淡些，可这样的屈辱，也是绝对不能受的。是赵家的五娘子替她解的围，甚至还让人将那个世家子打了一顿。

赵家的五娘子出嫁以后，她没有再见过她。她只是收到过她的许多信，其中的一封，是告诉她黄河之事。

她其实都不甚在意。她要以说书与歌唱为生，白思还是白静思，没有人会记得她的名字的。

原来到最后，她也的确是个替身而已。不过幸而她没有爱他，也丝毫都不觉得伤心。

她在宫道上遇见了进宫来给公主做伴读的，恒国公赵家的五娘子。

可是她后来见过这位元俪皇后的画像，她的眉目生的很秀致，自己与她根本就没有半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