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看到下小定的那根簪子插到陆绛成发间,当周围的人都在真心祝愿的时候,周边的人在鼓掌,她却听见了梦碎的声音。其实也用不着侯夫人这样嘱咐,她的生母还在康平侯府中,她不会忘。
闵淳心生来是庶女,她没得选。她的生母只是康平侯府的绣娘,生来有几分颜色,遇上了好色纨绔的世子,她也没得选。
她那时才刚刚从嫡母的正房出来,那个她从小就惧怕的女人仍然居高临下,对她说,要她将来也要听话,好好的替家里办事,替三皇子办事。
等她再大些,她生母的眼睛已经不大好了,拿着她绣出来的一件要送给她嫡母的衣裳,叹着气说,“淳娘,幸而你是个女孩儿。”
她不过是康平侯府的一个小小庶女,连居于太子嫔位尚且要惹人耻笑,说她不配。她哪里有能力在太子面前说的上话。
她带进宫中的原来就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很少,所有的金玉珠宝,大多都是后来为她装点门面添置的。
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根本就不得太子的宠爱,将来他们若是要她吹什么枕头风,也正好趁早别打这主意。
除了些样子,她也就带进来一本觉翁先生的《梦窗词集》,那是很早很早的时候,在她还是小孩子,第一次去定国公府做客,徐润声送给她的。
他的书房里有很多书,唯独这一本放在角落里生了尘。若是他喜欢的书,她是不敢开口讨要的。
她对徐润声的确是出自真心的仰慕。她走出康平侯府,有一个少年,没有看不起她,平等的对待她,温柔的和她说话,她的动心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世子无能,做了侯爷自然也还是无能。世子夫人不容人,无法约束丈夫,到老也还是嫉妒。
她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当成康平侯府的一把青云梯,嫁到其他的公侯府邸里去。她父亲再不成器,攀龙附凤却是好手。
可惜这也不过是她的一个梦,从小到大她的梦碎了太多次,这一次她以为她也不会太难过。
做了太子嫔以后,她过了一段颇为清净的日子。自然是清净的,太子妃蒋氏仁厚,轻易不与她们这些嫔妾为难。
更重要的是,除了她入东宫那一日,太子从没有再来她房中留宿。
后来她有过了很长一段很平静的日子,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让她几乎觉得有些不习惯。她仍然每日都在殿中做女红,她生母教会她的东西,远比那些琴棋书画有用。
在她还小的时候,冬日里,她们连普通的黑炭也不够。
她是知道该怎样笑的,别的不必学,将来要嫁到比她们家更好的人家去,她和妹妹们的礼仪学的最好。
在她看来,自己和何霓云没什么两样,只是都想走的高些罢了。但闵淳心其实是庆幸自己不是那样的。
世子夫人若不高兴,就叫人拿银针来扎指尖。十指连心,那样的痛,居然也比不上这一刻的痛。
什么都没得到过,那也算了。
世子就更不会管她们了。她姨娘生她时坏了身子,在他眼中就已经什么价值都无。天下女子何其多,贫贱的那些,在这些世家公子眼中不过都是可以随意对待的玩物。
后来庇护她生母的,成了她喜欢的徐润声。不知道陆绛成知不知道这件事。
荣华富贵,不过是用锦衣玉食编织出来的一个谎言。
都是妾室,她算是有名分,住在东宫,也只是衣食住行上稍微好一些罢了。
也不是太子侧妃许氏,出身太子母族,与太子青梅竹马,情意深重,在东宫中独占恩宠。
更何况现在康平侯府,也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所以她会喜欢上她名义上的表哥,定国公世子徐润声,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当然,徐沛柔觉得她只是攀龙附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她十三岁起,嫡母虽然刻薄,到底顾念着将来她要出嫁,没有再叫她挨饿受冻。
还能学一学刺绣,总算不是什么能讨好嫡母,将来讨好主母的东西都没有。
再后来她的父亲攀上了三皇子,东宫选妃,把她送去做了太子嫔。她的妹妹则入了三皇子的府邸,做了三皇子的妾室。
从前闵淳心在府中做小姐,过的还不如个丫鬟。世子夫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叫她们认识了几个字。
此时就已经是这必要的时候了。她原来只想了结自己,如今却有机会把从前她受过的苦,加诸在闵家人身上。
她父亲给了她名字,却从没给过她机会去纯粹质朴。她从来命如飘萍,难得的有了机会反击,她怎能放过。
她只是很想很想,再见一见她心中那个如玉兰般遥远的少年。今夜她想去他的梦里。
太妃什么都得到过了,小闵什么都没得到,但她们都不快乐。
明日是大哥和大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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