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匈奴人对距离的估算比东海王和那群勋贵子弟要准得多,一百多人跑出不过五六里,与匈奴人相遇了。东海王提着一颗心,一会担心勋贵子弟们逃不掉,一会后悔自己没有跟着逃走,没准浪费了唯一的机会。

一队而不是几名“信使”冲出碎铁城,听说有机会逃离,一百多名勋贵子弟一个也没留下,不叫随从,也不带干粮,就这么骑马绝尘而去,有人甚至连随身刀剑、头盔都给扔了,只为减轻一点重量。

不知跑了多久,一队骑兵迎面驰来,带头的正是晁化,满身尘土,但是手里又握上了长枪。

东海王没找到柴悦,就算看到,信心也增加不了多少,此前时急时缓的鼓声变得不绝于耳。

“不该相信别人。”东海王低声自语,后悔没有趁早逃离。

东海王呆住了,站在一边的南城守将也惊得目瞪口呆,那一百多名勋贵子弟全都出身世家,身边的随从死了都会惹来不小的麻烦,这时却像野草一样被匈奴人收割殆尽,东海王可比镇北将军狠多了。

东海王一把拽过来一名勋贵子弟,“带人去神雄关求救,这就去!”

原来北城门也有准备。

守将犹豫了一下,传令打开南门。

“让路,我要去西城……”东海王大叫,可是没人服从他的命令,这群刚刚放下土石的士兵,急不可耐地奔赴另一个战场,好像那里有好东西等着他们去抢似的。

“是……”勋贵子弟惊慌地应道,与几名同伴跌跌撞撞地往下跑。

东海王脸色惨白,连强装镇定的心事都没有了,匆匆下楼,骑上马,独自一人在城中乱跑,也不知要去哪,只觉得哪里都比城墙上安全,可是又没有一个地方真正值得放心。

“南门……”东海王这才想起,一队匈奴骑兵正在驶向南门,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看样子柴悦或者某位将官得知了消息,正在调兵遣将,“你们没有弓弩,不是……”

“打开城门。”东海王对跟来的南城守将说。

匈奴骑兵没有拦在路上,而是与逃跑者并驾齐驱,中间相隔三五十步,然后从容不迫地侧身引弓射箭,勋贵子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催马跑得更快,可是怎么也快不过箭矢。

“笨蛋,当然要等匈奴人聚集在一起才能使用。”有人回道,马大也不生气,呵呵地笑。

东海王认得此人,这是那个既叫驴小又叫马大的莽汉,别人可能只是开玩笑,他可会真逼着东海王去战场。

“那几个大铁块砸得真够劲儿。”马大兴奋得像是孤身下河摸到了一条大鱼,骂了一句,“怎么早不用上?让咱们背了半天土。”

西南方的荒野中有一大批匈奴人,离得很远,过了一会,东海王看到有一队匈奴骑兵向官道驶去,速度看上去不快,似乎拦不住逃亡者。

部曲营士兵不擅长骑射,保护侧翼的是随行楚军,马上用不了劲弩,他们也用弓箭与匈奴人对射。

“我是东海王,不管什么将军,都得听我的命令,开门,让信使出去,没有援兵,咱们都会死在这里!”

碎铁城不大,近三万守军数量也不算少,只有三成士兵在城墙上防守,大多数人都在墙下忙碌,道路必须畅通无阻,一群跑来跑去的勋贵子弟只会增添麻烦。

“堵上了。”晁化大声道,虽然疲惫,却是中气十足,“我们要支援南门。”

东海王等人也无意留下,立刻调转方向去往战斗最激烈的西城,走出没多远就被客气地拦住,除了东海王,其他人都不能随便登城。

勋贵子弟再没有出现,反倒是那队匈奴骑兵回到斜坡上,顺着官道向碎铁城驶来。

“跟我来。”东海王叫道,马不停蹄向南城门跑去,众勋贵子弟纷纷上马,跟在后面。

东海王身不由己的出了城门,每次他勒紧缰绳,都有人“好心”地在后面拍马,让他甚至怀疑这是韩孺子事前安排好的借刀杀人计。

东海王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侧翼的楚军已经进入荒野,与匈奴人混战成一团,部曲士兵则在冲锋。

前方的一座小小高地上,大批匈奴刀盾士兵正在构筑临时防线,他们刚到不久,马匹停在附近,只来得及竖起长盾。

部曲士兵从盾阵两边冲过,高高举起长枪,从上方刺下去,不管中与不中,都要立刻撒手。

东海王手里没有兵器,只能跟着众人驶上高地,又顺坡下行。

在最高处,他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目的。

南方的山口里,一只楚军正鱼贯而出,官道边上的这座小小高地,一下子成为必争之地,占据此处,就能方便地掌控整条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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