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城里城外尽是骑马横行的士兵,百姓们早已习惯,自觉让路,然后继续哭着与亲人告别。韩孺子一愣,很快恍然大悟,上官太后本人没有冒充过淳于枭,但她的确曾经派出几名心腹太监,假装是望气者,引诱众皇子皇孙参与夺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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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连去多座军营,入夜才回城里。
景耀心中一惊,立刻跪下,“陛下。”
函谷关的樊撞山与崔腾不召自来,尤其是崔腾,听说父亲下落不明,他一定要参战。
“嘿。”韩孺子冷笑一声,“杨奉想不到短短几年之后大楚就会面临生死危机,从皇帝以至平民百姓,全都有所畏惧、有所不知。”
慈宁太后哑口无言,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缓缓道:“景耀多嘴?”
“上官太后,陛下难道忘了,上官太后曾经冒充过淳于枭。”
“陛下忘了,我加入过楚军,和南直劲一块去烧过满仓城,老实说,战场不适合我,人太多,场面太乱,我施展不开。”
“杨奉归还太祖宝剑时,鞘内留下四个字,‘枭请收手’,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命继续道:“上官太后对望气之术感兴趣,手里可能还留有一些毒药,杨奉大概就是因此留下警告,让上官太后老实一些。”
“母亲还记得我被杨奉接走的那个晚上吗?”
不要命点头,“大致明白,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留给太后的警告。”
“我该相信母亲吗?”
韩孺子骑马驰过营地,目光与众多士兵接触,有人心慌意乱,跪下磕头,有人兴致盎然,笑呵呵地与皇帝对视……
“带不走的就留下吧。”韩孺子站在门口说。
慈宁太后看向皇帝,“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临别之时,母亲对我说,‘除了你自己,别相信任何人,也别得罪任何人。’”
“臣留之无益,臣将去守墓,再没有回皇宫的机会……”
夜已经很深了,慈宁太后尚未休息,站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好多东西都带不走,唉,真是舍不得。”
“杨奉是自杀的,对不对?”韩孺子问。
韩孺子身穿戎装,手扶剑柄,站在屋地中间,神情冰冷。
“据说如此。”
不要命沉默片刻,“杨奉的确说过,无所畏惧的皇帝是暴君、无所不知的皇帝是昏君,真正的皇帝应有所敬畏、有所不知。”
自从得知杨奉的四字留言是给上官太后的警告,韩孺子就知道事情还没完,杀死桓帝、思帝的毒药肯定还在。
韩孺子收回宝剑,“你一点没留?”
“书早就有了,在武帝时曾流入过京城,杨奉那时候还年轻,与一些读书人评论此书,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各写一段,与此书订在一起。”
“你要去哪?”
“那也没必要白白送命。”
“我只是学生而已。”
到了尽头,韩孺子调头,收起宝剑,等卫兵再次列队之后,他控马缓缓前行,向两边的人大声道:“大楚必胜,朕与众将士同战。”
慈宁宫已经收拾妥当,宫里人剩得不多,这回都要随太后一同迁宫,只有刘介例外,“总得有人看守皇宫,我是中司监,责无旁贷。”
这是一次意外到访,营中将士都没有准备,尤其是新兵众多,连兵甲都没领齐,对军官的命令更是茫然不解,但是一听说皇帝来了,全都拥来,挤在道路两边观看。
万岁的呼声又起,逐渐被“同战”代替。
“母亲。”
“朕待你如何?”韩孺子问,握紧了剑柄。
“嗯,你还有没说的事情吗?”
“陛下有没有想过,教人造反就是教人做皇帝,所以造反之书也是帝王之书,当初在京城读书人眼里,这本书与造反没有半点关系。杨奉为何意兴阑珊?因为他追寻了半生,结果源头早在他手中,他却没有认出来。同样一本书,有人以为是帝王之术,有人却当成蛊惑人心的秘笈。最让杨奉无法理解的是,有一部分内容就是他亲自写的,望气者从中领悟的含义却与他的本意背道而驰。”
“呵呵,我开始理解杨奉的意思了,我之慷慨赴难,在陛下看来却是白白送命。同理,陛下之决一死战,在我看来……”不要命突然不说了,大笑几声,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敌军俘虏都已被调往迎风寨,看不到京城的乱象与临时征兵。
韩孺子没有劝阻,只要不影响大局,他愿意让每个人自主选择。
“我不爱读书,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杨奉大概觉得世事如此,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回事。杨奉一开始想教训皇帝,后来又想培养皇帝,结果都没有如意。”
“嗯?”韩孺子又一次意外。
“上官太后毒杀先帝,本意是为思帝夺位,可在思帝眼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上官太后之悲,皆源于此。”
慈宁太后转身,走到一只箱子前,打开箱盖,伸到最下层,摸出一个小木匣,双手捧着,递向皇帝。
韩孺子走过来,接下木匣,“都在这里?”
“有必要分开放吗?”慈宁太后语气稍显生硬。
如果能用在神鬼大单于身上,这东西倒是不错,念头一闪而过,韩孺子告退,回到泰安宫,景耀已经不在,他让太监找来一些菜油,浇在木匣上,一烧了之,从始至终没有开匣。
终于,他了无牵挂,可以放心与敌军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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