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搁下碗，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才到门口，差点儿和红杏撞了满怀。红杏一愣，还不及点头，柳嫂忙不迭地代她回道：“回大奶奶，可不是嘛，她的手巧着呢，不仅是鞋子，她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是自己缝的。”
天杰凝望着她磕过头的地，没了声响。
他扶着头，慢慢走到灶间，锅里热着米粥，还有馒头。
柳嫂心有余悸喊了一声：“小祖宗，你慢点！可别把你嫂嫂好不容易求来的活计撞坏了。”
小满知道柳嫂说的都是实话，盯着她额头的伤口，心里闷闷涩涩，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柳嫂赶紧拉着红杏跪下，“还不快谢大奶奶。”
他下了床，头还是沉甸甸的，脚底下软得像踩了。
“地是不用种了，可十天要做一百双鞋，你嫂嫂也够受的。”
红杏走之后，天杰过了好半晌，憋出一句：“阿娘，我们家又不缺鞋子，十天一百双，您想累死她吗？”
柳嫂闻言气得发抖，一口一个“小白眼狼”，“小没良心”地骂着，恨不得上去拧他的耳朵。
眼见着红杏又要磕头，高玉芝连忙扬手阻止，“行了，地上都要被你的血弄污了。我给你十天时间，没要紧的事就领了针线布材回去吧。”
小满看了一眼那些布匹，很快又瞧见她额上的伤，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盯着。
那是一双极为普通的绊带布鞋，但是针脚细密齐整，看着格外利索。
红杏是勤快能干，唯独做饭一直这样没有进步，不是焦了糊了，就是咸了淡了。
天杰取出一块方巾递给柳嫂，看向母亲的眼神微微发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口道：“阿娘，其实，这佃农制度原本就不合理……”
高玉芝瞅着儿子，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怎么？还怜香惜玉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一个哑子，又不是黄闺女，命还那么硬，生得再水灵又有什么用？别说你有那点心思，这么个人就是进来做个下人，我都瞧不上眼。”
红杏拦着也没用，小满还是从柳嫂口中得知了她去地主家磕头的事。
小满这才看见，她们两个人的手里提着抱着的都是布匹、针线一类的东西。
天杰闭了嘴，高玉芝又余怒未消地继续斥道：“在外头读了几年书，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也不想想，没有你祖上的这些田地基业，你拿什么去读书？”
小满喝了口粥，粥煮过了头，一股糊味。他皱着眉，又咬了一口馒头，大概揉面时没有发好，硬得嗑牙。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生气，小满心里更难受，一扭头，哼了一声，就跑进里屋去了。
到了里屋，他心里更烦更闷，满脑子都盘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和那柔柔软软的笑。
积压的情绪实在没处发泄，只好用手一点点地抠着墙皮。
小满负了气地想，他没法子不讨厌她，这辈子都会讨厌她。
但他最后还是磨磨蹭蹭，一点点地慢慢地又挪到了外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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