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被一把拖了开来,拖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儿子煦和。雪越落越大,没多一会儿,伞面上积了一层薄雪,撑着沉甸甸的。

他两个婶婶在边上看着别人家的好戏,捂嘴偷笑暗骂:“十三点,这种时候也不忘高攀,不掂掂看自己多少斤两。”

小满从没见过煦和发这样大的火,一路过来沉着脸,没留一点情面,也没多说一句话,上去一把抓住她那条挽着婉晴的胳膊,像是对待牲畜似的,不管不顾把她整个人朝旁边硬拖。

小满道:“走吧。”

看他还在忙,就也没上去。

上海的雪不管落得再大,也总难积起来,看起来白皑皑的,用脚一踩,无非化成泥,为了不跌跤,只好盯着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走。

人人都把目光投往这里,煦和却孰若无睹,自顾自地又回去指挥那群帮佣的人。

他回头看去,见到隔开几步的距离,婉晴举着伞一动不动立着,一直近到跟前,才发现她在哭,他就看着她哭,一句安抚的话也说不出口。

宋太太骂累了,也觉得没意思,声音终于偃旗息鼓小下来。

红杏在屋门前坐着小板凳,衣袖挽起来,一边洗着衣裳,不时面带着笑意看一看前头。

婉晴点头,两个人同时撑开伞,并排慢慢地走。

婉晴手里的伞落到地上,像在迫切的要想寻一个能够倚靠的事物,就这么哭着将头抵到了他的肩膀。

他左右两手各拿着一把伞,神情还是凝滞,递给他们一人一把,只道:“辛苦你们跑一趟,多谢,再会。”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去了。

他们拿着伞,不约而同立定一会儿,望着他冒雪一步步走远,直到望不见那背影了,婉晴还站着还不动。

他们上完香,刚出灵堂,宋太太冷不丁地跑上来,不分三七二十一挽起婉晴的胳膊,哭哭啼啼诉起苦来。

偌大的宋家就只有煦和跑前跑后,不论过来吊唁还是来帮佣的,大小事情也都只问他一人,忙得不可开交。

宋父一死,剩余这些老的小的,没了平日里能够倚赖的主心骨,全部七零八落,这家就像一幢被白蚁蛀空了的大厦,摇摇晃晃,只差一阵风来,便要轰然倒塌。

一个小女娃在她跟前跳绳,红袄子,围脖,小脸蛋苹果似的红扑扑,跳着绳,两条羊角小辫儿忽上忽下地跟着跳。这是柳嫂的孙女小喜子。

一会儿功夫,红杏洗完衣裳,端起木盆预备晾晒,小喜子就扔下跳绳奔过去帮忙,小手伸进木盆里,拿起一件衣裳有模有样地拉平整,再递给她。

这段时间,只要红杏在家,这个小跟班就会时时刻刻黏在她的身后。

她洗菜,她就帮着拣,她扫地,她小小的人,笨手笨脚的,也拖着一把大苕帚跟在她的身后一道扫,她做针线,她盯着她灵巧翻动的手,更是眨巴着眼睛看得入了迷,奶声奶气唤着“杏儿姨”,央着她,要她也教她做针线。

这小人儿是在饥荒那年诞生的,昔年不堪的烙痕褪不去,但对着这双无辜纯稚的眼睛,红杏又不忍心对她也存有芥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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