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二人走出帐门,他又抽出第三支令箭,低声吩咐,“耿老四,你替凌队正掌管剩下的斥候。携带号角,每两里安排一伙人,从曲家庄一直给我安排到平恩城下。听我的命令行事!告诉大伙,别丢了凌队正的脸面!”“那教头你呢,你身边可就剩下一千五百人了?”韩葛生相对老成,皱了下眉头,低声提醒。
这是斥候们在培训时,程名振按照大隋府兵对斥候的要求,传授给他们的基本技巧。所以凌云庆汇报起来,疲惫的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自得,“出发时间,大,大概是今天未时,张金称亲自带队。郝五爷和孙六爷奉命去接收清漳,与,与大当家走的不是一路!”
程名振将斥候们用性命换回来情报在心里边归纳了一遍,手扶桌案,沉吟不语。老实说,情报太少,也太凌乱,远不够制定一个周详破敌之策所用。但他能得到的只有这么多了,能拥有的准备时间也只剩下了最后几个时辰。斥候们被发觉后,张金称肯定在明天一早就会得到锦字营锐士已经赶回的消息。以张金称的为人,他肯定不愿意跟锦字营正面交战,而是不顾一切猛攻平恩,试图抓住杜鹃和众人的家眷来逼大伙束手就擒。
段清的眼神刷地一闪,就像黑夜里点起了一盏灯笼。“末将明白,教头尽管放心。洺水城一直是我在管,地形肯定比姓张的熟悉。”
“教头!”凌云庆把头侧开,眼睛看着程名振的眼睛,“你说,我,我做得对不对!”
“诺!”被唤做耿老四的家伙激动得血透面皮,踏步上前,大声回应。
“张金称…….”中军帐里响起了愤怒的咆哮。一方面是为了失去同伴的伤痛,另一方面则是愤怒于张金称的疯狂。带领三万五千多锐士去攻打自己人驻守的平恩,留在洺水的还有近五千锐士。这也就是说,他为了对付锦字营,把巨鹿泽的全部可战之兵都搬出来了。留给二当家薛颂守老巢的,全是些老弱妇孺。官府只要得到消息,稍做布置,便能彻底挖了巨鹿泽的根基。
“你们只能带步兵,骑兵全留给我!”程名振又强调了一句,然后挥手命令段清和王飞两人出发。
“教头,咱们跟老贼拼了吧!”
就在气氛压抑得几乎要爆燃的时候,程名振终于开口。“咱们今夜就过河!”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大伙,他缓慢而坚定的说道。“王飞,你带五百人去摸曲家庄。段清,你带两千人,把张彪给我堵在洺水城里!”
其余的弟兄,估计十有**回不来了。做斥候的规矩是,宁可丢掉同伴,也要及时送回主将需要的情报。这一点,凌云庆学得非常好。看了看大伙佩服的神色,他又得意的笑了笑,不小心却露出了满嘴的猩红。
凌云庆已经没有力气摇头,却用目光表示了拒绝,“我,我,我……”他的嘴角淌出更多的血和更多的水,把羊皮润得殷红一片,“我……”拼尽最后的力气,他抓住段清的手,“我,老婆怀上了,今年会给我生个儿子……”
“且慢!”程名振立刻出言喊住了他,然后低声叮嘱,“粮食烧了可惜,你不需要真的攻入曲家庄,只需要…….”
凌云庆听到夸赞,顿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张金称的军粮可能存在洺水附近的曲家庄。这,这个消息未经核实,属下不知道准不准!如果,如果教头有可能,就,就去放火烧了它!”
“你已经尽力了!”程名振笑着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起身,“躺着说吧,肉汤马上就好。”
“末将这就去点兵!”闻听程名振的分析,王飞信心大增,抬腿就向帐外走。
“教头!”凌云庆将目光转向程名振,仿佛期待着某个承诺。他仿佛不相信除了程名振之外的任何人,目光直勾勾的,涣散而热切。程名振被这目光烫得心痛,俯下身去,低声答应,“张金称肯定进不了平恩城,你放心,你的……”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无法拒绝对方眼里里的期待,程名振点点头,强笑着回答。
“箫强,你带五百步卒,曲家庄以北五里官道旁,等我的将令。听到角声后…….”
“诺!”被唤作箫强的将领也大步上前,接过将令,小跑着出了中军帐。
算下来,程名振身边只剩下了一千左右士卒。他却依然嫌多,点头叫过韩葛生,低声命令道,“我再分给你五百人,今夜出发,绕到平恩和清漳之间。把五当家和六当家给我拖住,无论平恩城下发生什么事情,都别让他们赶回来。具体办法和他们几个一样,地里的庄稼刚刚收完……”
韩葛生憨厚的笑了笑,怀着无比的信心接过了将令。
都安排好了。程名振看了一眼已经空了一半的中军帐,笑着摇头。自己一直躲着这一天,可这一天却还是来了。既然已经无力可退,他只好挺身迎上去。无论那冥冥中的命运里到底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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