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窦建德长出了一口气。情况看来并不像自己想得那样糟糕,“我说么,程名振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怎么着都不像是跟自己兄弟抢女人的衣冠禽兽。红线这孩子,人家程名振对老婆好,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看着再眼热有什么用?”
“是啊,伏宝是个实在孩子,咱不能对不住他!”窦建德轻轻点头。“还小呢,都快老姑娘了!”窦建德恨恨地捶塌,喘息着抱怨。“也怪我,没事儿老跟她夸程小九干什么?这回好了,她全给听到心里去了。嗨,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即便我不考虑伏宝那边,她也不能嫁过去做妾吧!”
“还没!”窦建德摇头否认。旋即意识到妻子是在提醒自己。苦笑了几声,叹息着解释:“是我自己猜出来。红线说她不想嫁给伏宝,我就顺着她的话头猜。猜来猜去,洺州营那边能让她看上眼的,也就程名振一个!”
“差不多吧!”曹氏叹了口气,低声答应。“女人家,谁不希望嫁个最顺眼的,一辈子开开心心过日子?这种事最怕比。特别是拿自己的男人跟别人的男人比。我估计最近这些日子,红线是看杜鹃和程名振小两口看多了,然后心里才有了想法。不是我多嘴,伏宝在这方面,的确差了点意思!”
“也不是什么对错。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说清楚。原来红线见过的人少,数来数去就是豆子岗那几个,没人比着,自然她也不会觉得伏宝比人差。但现在大哥一口气打下了半个河北,麾下的英雄豪杰越来越多。红线见的人多了,当然就觉得伏宝身上短了些什么!”曹氏想了想,站在窦红线的角度来仔细分析。
窦建德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结论过于武断。便将半个时辰前兄妹两人之间发生的争执原封不动地托出来,请妻子帮忙参详。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他心情也跟着稍微平静了一点儿,自己给自己斟了盏茶水,一边品,一边低声数落:“你说,如果不是看中了别人,伏宝怎么就突然不入她的眼了。两个月前伏宝去平恩,她可是策马追过去的!”
曹氏越听越心惊,嘴上却不敢跟丈夫一道数落小姑的不是,皱着眉头给窦建德倒了盏茶,低声劝解道:“大哥别着急。先喝口水顺顺气。也许是你想歪了,情况并没那么复杂。”
“大哥今天怎么了?有人故意顶撞你了,还是底下人阳奉阴违?”窦建德夫人曹氏心思细腻,发觉自己的丈夫闷闷不乐,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柔声询问。
“唉!在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上面,还谁有胆子让我难堪?”窦建德叹了口气,苦笑着道。
“你以为我想啊!”窦建德将毡塌擂得咚咚作响,“她这些日子没事儿就往洺州营那边跑,没事儿就跑。我一时忙,也没多加干涉。结果三跑两跑,不知道怎么就跟程名振对上眼睛了。我今天跟她说起她跟伏宝的大事,结果她立刻翻脸,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并且叫我这当哥哥的少管她的闲事儿!这能是闲事儿么?弟兄们谁不知道伏宝已经等了她好几年?”
“有这种事情?”窦建德满头雾水。“你是说,她见了程名振这些人,然后就觉得王伏宝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类?所以即便没看上别人,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心里不舒服呗!她又是那幅心里藏不住事情的性子。”曹氏又叹了口气,很理解自己的小姑,也很同情。
“要你这么说,是伏宝一个人的错了?”窦建德瞟了妻子一眼,皱着眉头反驳。
“伏宝,伏宝也是实在亲戚么!”窦建德大急,红着脸嘟囔。他已故的第一任妻子是王伏宝的堂姐,所以两人的亲戚关系还算比较近。但从第二任妻子曹氏的角度看,王家与曹家的确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犯不着冒着得罪窦红线的危险给王伏宝帮忙。
“大哥真是,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曹氏抿着嘴嗔怪。“伏宝这些年来把咱们家当成自家一样,我怎会拿他做外人?”
“嗯——”窦建德嘬着牙回应,然后陷入了沉思。关于如何安置程名振,他一直都非常犹豫。从程名振的才能和威望上讲,当然是用其坐镇洺州,像朝廷的大总管那样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为妥当。可这样安排,又很难预料会不会令洺州营日渐坐大。毕竟当年张金称的前车之鉴在那明摆着,虽然那件事的主要责任肯定要由张金称来背负,但程名振也未必是一点儿二心都没有!
“大哥想什么呢?”见丈夫又开始出神,曹氏低声追问。
“没,没什么,还不就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愿意让妻子担上“后宫干政”污名,窦建德赶紧顾左右耳言他。“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明天就着手安排。对了…….”笑了笑,他厚着脸皮追问:“当初你嫁给我,是不是也,是不是也比较,比较过!”
“大哥说什么呢?”曹氏的脸上登时腾起一片桃红。“当年,当年我和狗蛋(曹旦的小名)两个逃难到高鸡泊,别的统领看见我,要么对我风言风语,要么站在那里傻傻地直流口水。只有大哥,不但细心照顾安置姐弟,而且对我一直以礼相待。那时候,那时候我就想……”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双目中的水波已经表达了全部意思。‘那时候,我就想嫁给大哥这样的男人。稳重、睿智,知道冷暖。高鸡泊数万豪杰,真正堪称男人的,当时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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