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什么都懂么?”程名振气得拍了妻子一屁股巴掌,低声教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红线自己长者眼睛,自己应该知道去看!”“酒可以喝,送就免了吧。朋友贵在相知,没必要过多客气!”经过十多天调养,休整,罗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光泽,整个人看上去都朝气蓬勃。“回头帮我问问窦郡主,看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如果她暂时不想回家的话,可以先跟我结伴同行!”
“快走,快走!”在一连串的催促声中,罗成慌慌张张地跳上了坐骑。此刻,他也顾不得再装沉稳了,看了眼哭成了泪人儿的窦红线,低声问道:“你呢,跟不跟我一起走。我准备去南边转转,你可以跟我一道!”
听罗成又提到让他吃了大亏的李仲坚,程名振忍不住叹气,“是啊;算起来,程某真是三生有幸了,天天都能与饿虎为邻!”
“不妨,我身上不带金银细软,不会引人眼红。如果遇到太不讲理的,刚好拿来验证一下新领悟的招式!”罗成耸耸肩,满脸冷傲。
认识这么久,他没少见窦红线流泪,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他而起。正怒不可遏间,耳边又听到一声哀鸣,“叫你走就走吧,别再问了。干粮和路上用的细软在那匹红马的背上,黑马背上驮的是水。快走,我哥哥亲自来抓你了!”
提到无关的人,他脸上便又带出了那幅高高在上,谁也不鸟的傲慢味道。伍天锡等人看着憋气,其他多余的话便都不说了。站在朋友的角度,程名振倒支持罗成四处游历一番的想法,点点头,笑着说道:“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如果不是手上事情太多,我也想出去四下走走。不过兄弟你还是当心些,世道险恶,杀人者未必武艺好,害人时也不完全需要用刀子!”
程名振无可奈何,只好又将头转过来,抓着妻子的手指说道:“行了,行了,你是会舞刀弄棒,又会帮人保媒拉纤的小女人,行了不?以后尽量别在多掺和。顺其自然,对他们两个和大伙都好!”
“多谢程兄提醒!”罗成轻轻点头。“原来我足不出幽州,总以为天下就头顶这么大。结果见了真豪杰,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斤两。所以这回身体养好了,定要出去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摇曳的烛光下,丈夫脸上的毛孔都能看的非常清楚。这张脸上已经不再有当年稚气与青涩,代之的是一股坚毅和成熟,隐隐的还有几丝疲倦。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再坚强的男人也会感到劳累。但即便是再疲惫不堪,丈夫也从没将烦恼带到闺房中来。他就像一棵大树,挡住了外面的所有风雨。承受的压力再大,树荫下永远是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
如今的伍天锡,抡起陌刀来就像冬天的风车一般,远远看上去寒光滚滚,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影,哪里是刀刃。雄阔海的基础不如他,但走的是纯刚猛路子。武学上一直有“年刀月棍”之说,被罗成指点了十余天,足以领悟使棍的诀窍。三人当中,以程名振收获最大。为了回报他的收留之恩,罗成将其父罗艺的刀术和自己揣摩出来的李仲坚所用刀术,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只要坚持不懈练习下去,日后遇到顶级高手未必占到便宜,让短时间内无法试探出自己深浅却戳戳有余了。
“我是怕她看错了!”挨了打的杜鹃在丈夫怀里扭了扭,然后继续起腻,“这时候的女人心里最容易患得患失。明明是好的,她偏偏往坏里头想。人家明明对他不好,她却总觉得那是自己小性子引来的错觉,会错了对方的意!”
如此十几天坚持下来,众人的武艺都提高的一大截。特别是伍天锡、雄阔海和程名振三个,资质本来就比其他人高,只是一直没有明师指点。猛然被罗成带入了门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伍天锡等人眼里为什么总是充满幸灾乐祸的笑意,罗成动动脚指头就能猜得到。他懒得跟大伙解释,只是在比武切磋时,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两层。害得除了程名振之外的其他人每天训练结束不是鼻青脸肿,就是嘴斜眼歪,甚至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必须让亲兵架着胳膊往回拖。
“嗯,明天红线再来找我问计,我肯定不帮她!”杜鹃点点头,伏在丈夫怀里保证。答应得虽然痛快,过了片刻,她却又轻轻抬起头,看着程名振的眼睛问道:“你说,现在的罗成,到底是喜欢红线,还是心中只有感激?如果他对红线惟命是从,仅仅是出于感激的话,那岂不是枉负了红线对他的一番心思!”
伍天锡等人嘿嘿偷笑,心道:“可真有你小子的。表面上不哼不哈,却想拐带了窦建德妹妹回家。到了幽州地头上,生米也好,熟饭也罢,还不都随着你么?窦红线正求之不得呢,怎么会再整日端着个脸子?!”
窦红线用力地摇头,想忍住悲鸣,却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喉咙。“我,我不能走。哥哥,哥哥在信中说了,如果我被你骗走了,他就亲自带着大军去幽州要人。我…….”
“也没必要怕他。这几天,我在想,以程兄目前的实力,与饿虎相搏肯定是句空话,想法办法把老虎稳住,却未必十分困难!”罗成想了想,作为临别赠言,郑重建议。
想到这一层,程名振也不再坚持。点点头,笑着提议,“那就只多留一个晚上。咱们今晚尽兴喝个痛快,明日一早,我亲自送罗兄弟出境!”
他又想起自己当年,对表妹朱杏儿何尝不是患得患失。结果心里还没把自己的感觉弄明白,表妹已经嫁做人妇了。
程名振是在罗成到达后又拖了两天,才给窦建德发了信。并且暗中叮嘱负责送信的黄牙鲍,让他在路上缓缓而行,尽量拖延到达聊城的时间。即便如此,算算日子,现在窦建德也该收到信了。如果他下令强行留客的话,程名振的确会非常难做。
“拐了个小美人儿,连老爹也不要了!”伍天锡在肚子里继续腹诽,脸上却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说罗兄弟走得这么急你,原来还有别的日程安排。南下的路可是不太通畅,过了黄河后,运河两岸都是瓦岗军的地界。他们之中鱼龙混杂,军纪难说得很!”
听他如此冲动,窦红线更不敢跟他走了。事实上,窦建德的信里可不止拿幽州来相威胁,并且声称,如果在他到来之时见不到亲妹妹的话,便要治所有人保护不周之罪。自己和罗成可以一走了之,窦家军也未必能拿幽州奈何,可程名振、杜鹃却是哥哥窦建德的部属,无论情理和实力,都无法抵抗哥哥的雷霆之威。
她不再解释,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凄楚。罗成的手空空伸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叹了口气,也不顾众目睽睽,举掌发誓:“你当日救命之恩,喂药之德,我罗成这辈子都不会忘。日后若是有用到我之处,不管多远,尽管送封信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就是让罗某拿命还你,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窦红线无法回应,蹲在低声痛哭失声。此刻的她,再不需要去装高贵与坚强。只是这份真实表现得稍为晚了些,罗成在马背上探了探身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拨转坐骑,松开了缰绳。
“呜呜------”一阵紧急的号角声在空中炸响,大破了春天绵延的宁静。听到角声,平恩城附近的洺州子弟放下锄头,迅速向城内靠拢。
窦王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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