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他吐了口浊气,笑着说道:“原本以为程兄弟你已经被老窦逼得过不下去了。却没想到你这兵精粮足。哥哥我这次…….”“无论你为何而来,来了,就是我的客人!”程名振再次笑着举盏打断。诚心不让王德仁把话说完。事实上,王德仁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巨鹿泽畔,洺州营上下就已经猜到他为什么而来了。甭费多大力气,那身崭新的大唐官袍已经说明了一切。可对于自己的出路,洺州营众弟兄却莫衷一是。当年窦建德邀请大伙加盟的诚意可比这次深,可到头来呢,想起死在漳水河畔那些弟兄,程名振等人心里就一阵阵抽搐。

程名振一点儿也不体谅他的辛苦,停步于陌刀丛中,继续指指点点。“去年在濡水河畔,就是这帮兄弟。七百多人,硬顶住了柴绍的两万大军。今天也就是你老哥来,我肯把压箱子宝贝给人看。若是换了别人,谁敢走这么近,我先一刀劈了他的脑袋!”

‘天可怜见,我没想凑近了看啊!’王德仁心中发苦,嘴上却不得不承对方的人情,“那是,那是,压箱子的东西,岂能轻易被人偷窥。可咱们两个什么交情啊,程哥你岂会跟兄弟我藏私!”

“看得,看得。不瞒兄弟你,走遍河南河北,兄弟我从来没见过此等精锐!”王德仁急得汗都下来了,死活不再以大哥自居。回头再看随同自己来的那几个亲信,一个个面如土色地跟着, 额头上亮津津全是水渍。

事实上,洺州营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但大伙却没做好被人收服的准备。所以,上万精兵,如云甲士,万顷良田,都被洺州营上下在极短时间“摆弄”了出来。骗王德仁这种睁眼瞎,是一骗一个准儿。唯独骗不过的,是自己心里那份彷徨。

王德仁不理解程名振的难处,还以为程名振是怕自己开不出大价钱。把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兄弟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明白。我现在做了大唐的官儿,这你也应该知道。大唐丞相裴寂佩服兄弟你,想让老哥我做个说客……”

话没说完,四下里一片寂静。众豪杰都把酒盏放在了身前桌案上,看着王德仁冷笑不止。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到了此刻,王德仁再也不敢妄想什么三言两语说服程名振,让对方成为自己晋身之阶了。只盼着能早一点儿把裴寂的意思带到,也好快一步脱离这龙潭虎穴。

“王大哥知道就好。自从上次定盟,洺州营上下可是都拿你当朋友敬!”程名振笑着点点头,拉着王德仁的手,大步向前走。“虽然眼下你不在瓦岗军了,我也脱离了窦建德麾下。但咱们之间的交情,却没跟着完蛋!”

闻听此言,程名振的脸色又是微微一笑。轻轻拍了几下巴掌,命令属下端酒上菜。不多时,酒菜陆续而入。有羊,有鱼,还有新打来的野味,吃起来分外地可口。把个王德仁吃得眉开眼笑。

这下,倒有些出乎程名振事先的预料了。好在他也没想把王德仁怎么着,笑了笑,客气地说道:“不知王大哥要来,我这儿也没什么准备。薄酒淡茶,请王大哥莫嫌简陋!”

王德仁头皮一阵发麻,赶紧跳了起来,四下拱手,“各位兄弟听我说完,各位兄弟听我说完。说完话后,要打要罚,老哥哥我全认。老哥我知道自己身份低,没资格当这个说客。但既然我今天腆着脸来了,你们也让老哥我跟上面有个交代吧。算是我求你们也好,欠你们也罢。你们要什么条件才能归顺大唐,还是打算自立为王了,尽量给我个准话!我今天只要一句准话,决不敢多啰嗦。”

说罢,借着酒气壮胆儿,冲程名振不断地作揖。

做说客做到王德仁这份上,也算古往今来独一份儿了。程名振等人面面相觑,事先准备好的套路全都落在了虚处。正犹豫怎么应付这个疲懒家伙的时候,又听王德仁苦笑连声,哑着嗓子说道:“我王德仁这点本事,当使者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但弟兄们今后总不能就在巨鹿泽里边窝着吧?如果想杀窦建德报仇,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啊!”

最后这句话,好像终于说到了点子上。程名振和王二毛等人以目光互相探视,相对着点头,然后又笑着摇头。察言观色并非王德仁的长项,反正今天丢人也丢到家了,他也不怕多丢一分,拱了拱手,继续求肯道:“只要给我一个准话,让我交差就是。老哥我混个出身也不容易。兄弟们多帮衬帮衬,老哥我永远都念你们的好处!”

这幅滚刀肉般的手段拿出来,也算裴寂当初没用错人。程名振又和弟兄们用目光打了个招呼,叹了口气,低声道:“王大哥何必如此。甭说你是大唐的来使,即便不是,凭咱们昔日的交情,我会让你交不了差么?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兄弟我也问你一句。李渊那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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