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仇(四 下)
“这算是什么运气?”程名振咧了下嘴巴,苦笑连声。他刚才还在想着,如何让洺州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表现得平庸一些,以避免被人关注。谁料时事不由人,魏郡守将居然不战而降了。
这回,洺州营即便想低调也没法低调了。只出动了五千人就完完整整地替大唐攻下了一个郡,如此辉煌的战绩即便是放在李家起兵之初时也不常见。而窦建德治下只有五个半郡,转眼间丢了一个,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反正,人家捧着郡城找上门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王二毛耸耸肩,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作为相交多年的朋友,他能猜出程名振现在的打算。可计划没有变化快,魏郡上下已经束手就擒,洺州营总也没有非逼着对方把降书再收回去的道理。
“麴稜的女婿是姓崔么?”程名振叹了口气,低声追问。对于崔商,他约略有些印象。对方在战场逃得非常果断,让他根本来不及派出追兵堵截。
“不是他还能有谁?”王二毛皱眉撇嘴,仿佛吃了一百只苍蝇般难受。“在中军帐外跪着呢,头上顶了一片白葛。你赶紧见见他吧,否则不冻死,他也快吓死了!”
“他应该是清河崔氏的子弟吧?”程名振想了想,继续问道。
“谁知道是清河崔,还是博陵崔。反正没什么好玩意儿!要说吃喝嫖赌,鱼肉百姓,倒是样样在行。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根本不用学!”提起所谓世家子弟,王二毛嘴上就没好话。
“不敢,不敢!”麴稜吓了一哆嗦,赶紧又跪了下去。“小老儿没有诅咒大将军的意思。小老儿借个胆子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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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军之将,哪敢在大将军面前落座!”麴稜后退半步,连连拱手。“大将军不杀我等,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等嫣敢不知进退!”
“小心些,别玩得太过火!”王二毛不清楚程名振肚子里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反正知道没好事。白了对方一眼,转身出帐。
王二毛和程名振两个知道魏郡太守麴稜,就是被石瓒生擒过的那个麴县令。却万万没想到,能想出用女人裙子破敌之“妙计”的崔郡丞,居然也保全了富贵,依旧被窦建德委以重任。这种人逃回了安阳,肯领着残兵舍命跟洺州营一战,才怪!
“不瞒崔大人。我洺州营弟兄还真是又饥又渴。嗨,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烦劳崔大人提前跟城里的父老打个招呼,就说程名振是个粗人。麾下带着一群粗坯。如果进城后有冲撞的地方,还望原谅则个!”
“错不能算在钦差大人的头上!”麴稜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转过头去,狠狠瞪了自己的女婿一眼。
“我想起这个人来了!”程名振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脸上登时绽满了笑容。“他跟麴稜原来都是王琮的部下。窦建德取河间时,将他们活捉了。所以才做了大夏国的官儿!”
“小人在地方上还有些家产。如果大将军不嫌弃,小人愿意倾家中之资劳军!”唯恐程名振请功的时候把自己给落下,崔商大声表态。
片刻后,麴稜翁婿用膝盖蹭着地面,一步一拜爬了进来。没等爬到军帐中央,立刻伏地大哭,口中恳求道:“请将军看在魏郡四十万父老的份上,暂时收起刀吧。我等服了,愿意为将军做牛做马!”
“把他叫进来吧。你亲自去,对他尽量客气点儿。顺便把麴稜也给我请来!”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程名振抿着嘴命令。
“应该的,应该的!”麴稜连连点头。“其实不用小老儿出面,大人随便派几个人去,就能接收各地。各县的能拉上战场的青壮,白天已经被打溃了。大唐天兵一致,他们绝对没胆量再次以螳臂当车!”
见好朋友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王二毛楞了下,低声问道:“你准备拿他们翁婿二人派什么用场?咱们这边可是不缺废物点心!”
结果,带头冲锋的是石瓒。根本没读过几篇民间话本,不晓得什么是空城计。更不懂得敬重鬼神,躲避晦气。见到城门四敞大开,立刻策马直冲。麴县令和崔县丞两个还没等带着女人们哭完第一段儿,就被不解风情的石瓒给生擒了。
“这一仗又不是你指挥的,你怎么算败军之将?”程名振的头歪向了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去吧!”程名振用力挥手,“来人,选二十名侍卫,保护崔大人回郡城!”
“那,那我就头前替大将军清扫府衙去了!”崔商做了个长揖,试探着问道。
“嗨——”程名振笑着摆手,“一码是一码。我还得烦劳郡守大人写几封信,让治下各县也放弃抵抗!免得动起手来,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那就有劳崔大人了!如果安阳城内有校场的话,最好给打扫干净。这样,大军有了住的地方,就不会扰民了!”程名振笑着拱手。窦建德如果领军回扑的话,凭着洺州营这点儿兵马,根本不可能将魏郡守住。而大唐现在四面作战,估计一时半会也抽不出兵马协防魏郡。所以与其让窦建德轻松将魏郡夺回去,不如自己先将城内刮个底朝天。反正城中大户的钱财也未必是好道上来的,劫了它,刚好拿到山那边去给弟兄们安家。
“快请起,快请起,这叫什么话呢!”程名振赶紧冲上前去,拉着二人的胳膊将二热人扯起,“您岁数是我的一倍大,让长者下拜,不是折我的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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