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程名振瞪了王二毛一眼,低声呵斥。圣旨到达河东,洺州营上下欢声雷动。只有王二毛一个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私下里找到程名振,低声抱怨道:“他奶奶的,老子还以为大唐跟大隋不一样呢。谁知道真没啥差别。所谓百姓疾苦,都是说来听听的。朝廷真正在乎的,还是几家几姓而已!”
“至少对你我二人来说,没什么坏处,不是么?”程名振笑了笑,低声安慰。
大唐皇帝李渊闻之,先是脸色阴沉,很快又是一笑,将当日给自己出主意迁徙百姓的官员叫出列,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臭骂一顿,贬到陇西开荒去也。然后,又以“广播大唐仁义”为理由,将程名振破格提拔为开国县侯,食邑增加到一千户。王二毛也跟着水涨船高,得了个开国子的爵位,食邑五百户。
“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王二毛叹了口气,轻声回答,“人总不能活在过去里?姓崔的不是说过么?老子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可以自立家族!”
“总比多一群仇家要好!”程名振又笑,摇着头回答。“现实中很多事情,光凭咱们两个根本改变不了。还不如慢慢去适应。当年张大当家发誓杀光天下豪门,结果却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窦建德说要铲除天下不公,最后他制造的不公比原来还多。咱俩两个,唉,能保住自己不再像先前那样被人踏在脚下,就已经不错了。何必太不知足?”
“行,行,你有本事了,行不?”程名振气得直摇头,“还真摆开爵爷的谱了?仅仅是把老婆休掉哪够?还要派人打上门去,抄了老岳父的家,治他个养女不教,蓄意欺骗之罪才算!”
“
“他,他最近好像要去京师谢恩。”见程名振始终不冷不热,崔商说话渐渐开始拘束,“在,在下以为程,程将军想知道他的行踪呢,才,才眼巴巴地跑了过来!”
“老子现在才不在乎什么大家闺秀。过了门后别给老子添乱,对老子的娘好一点,也就够了!”王二毛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但嘴上依旧装得很硬气。“若是做不得饭,也弄不得针线,老子就一巴掌给她打回家去…….”
“我就是心里觉得憋得慌!”王二毛四下看了看,然后叹息着道。“你还以为真有百姓给你刻长生牌位么?类似的善事咱们在巨鹿泽时也没少做,怎么那时就没人想起给你刻长生牌来?”
“是,大人!”门房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了。程名振送走了王二毛,换了身官场上穿的便服,前去会客。宾主刚寒暄完毕,崔商立刻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道:“卑职听说,侯爷与魏公李密师出同门,是么?”
“别老扯这些没用的话!”程明振听出王二毛心里还藏着一丝遗憾,笑着说道。“是武家的那个女儿么?鹃子偷偷去看过她,非常不错。绝对是个大家闺秀,符合你的要求!”
“知道了你还由着他们借你的旗号折腾!”王二毛有些不满,瞪了程名振一眼,气哼哼地质问。
“那,那个…….”崔商一下子结巴起来,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作为族中翘楚,他的心机绝对够深。但碰上程名振这种油盐不进的,则总是有股浑身上下的劲没处使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是麴老大人和崔商在暗中捣鬼!”程名振笑了笑,轻轻摇头。有关长生牌消息传来的当天,他就已经猜出其背后的猫腻了。以崔、麴两家在河北的势力,唆使家中佃户刻几块长生牌,然后再让牌位流到大唐细作的手中,几乎是举手之劳。而之所以拿着“义释千余妇孺”这一局部实例做文章,却对整个搬迁过程采用的春秋笔法,则是为了让大唐皇帝李渊有个台阶下,不至于觉得太难堪。
“哦!”程名振轻轻回应了一声,对这个消息没显出太多兴趣。事实上,他对李密也谈不上什么仇恨,对方当年试图加害过他,但没有成功。如今偌大个瓦岗寨被对方玩得土崩瓦解了,报应已经足够,自己犯不着再去踩他一脚。
当他终于将心思收回到现实中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王二毛依旧坐在他旁边,端着茶盏百无聊赖地翻看邸报。“你没有走?”程名振楞了一下,歉然地问道,“找我还有别的事情?”
“不过还是谢谢你跑来告诉我!”程名振想了想,继续说道。“但我不准备招待他了。人家一个国公,我只是个县侯,彼此之间地位差距太大,高攀不起。如果崔郡丞想跟他见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河内是王君廓的地盘。最近前方战事不紧,念在过去交情上,王将军少不得会回去见李密一面!”
“我,我是说……”崔商憋了一脑门子汗,站起身,红着脸道。“我以为将军跟他有过节呢,所以才跑来知会一声。既然将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我就不多啰嗦了。天色太晚了,请容我先行告退!”
“我来送送崔大人!”程名振笑着起身,很礼貌地将崔商送出门外。待客人的身影在淡淡的夜幕中消失后,他摇摇头,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宅院。
李密归唐了。要从河内郡路过。崔商知道消息,特地赶来通知自己。这一切背后隐藏着什么?忽然,眼神微微一冷,他把手伸向了腰间。
腰间,往日经常挂着刀的位置是个双鱼袋。那是大唐显贵的标记,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个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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