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远目光如电,扫过堂内诸人,在满桌证据和李衍身上略一停顿,随即朗声道:“玄祭司邱明远,奉圣谕及兵部调令,特来金陵督办‘茧衣教’妖乱及倭寇余孽事宜!”

“金陵府上下,全力配合,不得有误!若有怠慢、推诿、阻挠者,视为同党,立斩不赦!”

同时,兵部将令符牌在褚佥事手中举起,寒光四射。

那“立斩不赦”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金陵众官员心头。

知府和通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再无半分血色,身体微微颤抖,之前的强硬和推诿荡然无存。

他们慌忙起身,深深揖礼:“下官……下官遵命!定当全力配合邱千户、褚佥事、李公子,剿灭妖邪,澄清玉宇!”

后堂气氛陡变。

邱明远和褚镇岳雷厉风行,当场接收了槐树村的所有证据,并听取了李衍关于槐树村惨状、田千户死因以及林家案与邪教关联的简明汇报。两人面色皆是凝重至极。

二人是因为田千户之死,督公赵无咎发火,加上金陵妖乱,才从京城出发赶来。

路上又收到李衍托金燕门传递的消息,更是快马加鞭。

有了他们加入,李衍在金陵不再被动。

待处理完交接,来到都尉司厢房内,邱明远才看向李衍,语气缓,带着一丝商量的语气开口道:“李少侠手段高明,功在社稷,玄祭司与都尉司上下,铭记于心。”

“但眼前金陵局势,想必少侠也知,妖人嫘阴拥扬州鼎,聚妖军于太湖,直逼金陵!城内亦是风雨飘摇。‘投龙大典’在即,金陵城绝不能再生内乱!”

李衍淡淡一瞥,没有说话。

邱明远见状,走近一步,声音压低道:“本官就挑明了说,林家一案,牵连甚广,涉及江南豪绅乃至部分官员,非一朝一夕能厘清。”

“若此时深究,必然引得金陵震动,人心惶惶,甚至可能被妖教利用,搅乱‘投龙大典’,动摇前线军心,此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本官之意,是将林氏商行一干人等,暂由都尉司看管,确保其安全无虞。公子所查获之槐树村、田千户被害等案铁证,连同林家案可疑之处,由本官与褚佥事联名,以六百里加急,直奏御前。”

“待‘投龙大典’功成,太湖妖乱平定,朝廷必派得力钦差,会同刑部、大理寺,彻底清查此案,还无辜者清白,将蛀虫硕鼠,连根拔起!公子以为如何?”

李衍目光微凝,瞬间明白了邱明远的意思。

无他,还是两大世家根系繁茂,不能在这时候找麻烦。

毕竟“投龙大典”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就按邱大人的吧。”李衍拱手道:“林家诸人安全,就有劳了,李某只望,待妖氛涤荡、鼎器归位之日,莫让枉死者含恨,让贪蠹者逍遥!”

“公子放心!国法昭昭,天理难容!”

旁边褚镇岳声音铿锵,如同刀剑交击,“林耀祖等人,在都尉司大牢内,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本佥事以项上人头担保!”

李衍点头,脸上毫无表情。

…………

当夜,金陵城南,一处深宅大院的厅内。

丝竹管弦早已撤去,留下的唯有压抑的死寂和焦虑。

灯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张或惨白、或阴沉的面孔。

在座的,有身着便服的官员,更有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豪绅巨贾,正是姑苏陆氏、钱塘谢氏在金陵的主事之人,以及与他们利益捆绑的本地官员。

“完了……全完了!”

一个身着绸衫、体态肥硕的豪绅声音发颤,“槐树村那些泥腿子……怎么会留下书信?”

“玄祭司!都尉司北镇抚司!兵部将令!”

一名官员脸色惨白,“京城的人怎么来得这么快?邱明远是出了名的狗腿子,再加上褚镇岳那杀神……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林家那案子……”

“慌什么!”

上首一位气度沉凝、面容儒雅的老者猛地一拍茶几。

他是谢家在金陵的话事人谢蕴之,与其他人不同,依旧保持镇定,沉声道:“老夫已打听过,那邱明远说要以‘投龙大典’和太湖战事为重,暂时压下了林家案。”

“这,就是我们的喘息之机!”

“压下一时,压不下一世!”

陆家在金陵的代言人陆公原的亲族陆明远面色阴鸷,“林家案子并不重要,证据确凿,留几个小鱼小虾也翻不了身,关键的是‘茧衣教’!”

“那些个泥腿子,说是我们逼得他们投靠邪教,这是犯了皇帝的忌讳,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清理丝织局的证据。”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谢蕴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清理的证据,但那些个银子呢,谁来补上亏空?”

其中一名官员小心道:“东瀛那边…”

谢蕴之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火,“你胡说八道什么!东瀛那边的事,谁都不能提!”

见几名官员低头不语,他才语气缓和,安慰道:“那边的银矿我们才刚插手,等撑过这段时间才有收益,且不可让朝廷知道。”

“至于京城来的那帮人……‘投龙大典’在即,咱们只需好好配合,自有人找他们麻烦。”

“你们趁着这世间,尽快前往晋州票号借银,先补上亏空,再将账本一毁,朝廷也抓不到我们把柄!”

“谢翁算无遗策!”

“就依谢翁之意…”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举杯相庆。

他们没发现的是,黑暗角落内,一只老鼠正折身钻入洞中,在阴暗潮湿的地下钻了许久,才从暗巷阴沟窜出。

很快,老鼠便被一人抓起,吱吱乱叫。

抓着老鼠的,正是吕三。

他听完后,眉头微皱,对着旁边李衍说道:“这帮人果然有问题,但与‘茧衣教’无关,好像是在东瀛挖银子。”

“东瀛?”

李衍若有所思。

他隐约记得,东瀛那边好像有银矿。

难不成这帮家伙,已将手插进了东瀛?

但听意思,他们又和茧衣教不是一伙。

那茧衣教杀害田千户,又为了什么?

李衍脑中灵光一闪,“走,回都尉司!”

他有种感觉,林家的案子,可能还有更深的隐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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