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张老脸得通红。
得,又被了!
今天真是被日?
他只能尷尬地端起水杯喝茶,掩饰窘態。
刘蒙蒙在一旁努力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吴楚之见状,赶紧转移话题,看向黎光楠,语气也严肃起来,
“老爷子,硬体和软体方向定了。现在,作业系统生態是另一块基石。”
黎光楠推了推眼镜,似乎已经知道吴楚之要说什么,
“你需要华科红旗和华软linu?”
吴楚之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不仅是系统发行版的名字!
我更要的是核心团队!是人!是掌握核心技术力的那批人!
特別是软体所(华科院软体研究所)那边的合作研发骨干!”
黎光楠眉头微,显得有些为难,
“这事你找我干啥?这事你得直接找国家要啊!上面已经明確表態支持你做作业系统生態了,按道理,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可以直接跟科技部或者——"
萧亚军也在一旁插话帮腔:“是啊,小吴。按照上面的精神,你要整合国產作业系统资源,这个方向没错。
你直接向国家申请,点名要这两个公司或者项目组併入你的体系就完了唄。
程序上,我和老王、老黎都可以帮你运作。”
吴楚之却摇了摇头,態度异常坚决,
“我直接向国家要公司?然后呢?
行政命令压下来,团队表面上归我了,人心呢?
技术归属感呢?
研究方向的延续性和创造性呢?
强扭的瓜不甜!”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黎光楠和萧亚军:“我要的不是名义上的合併,我要的是那批真正理解开源精神、熟悉linu內核、有作业系统研发实力和热情的核心工程师、研究员能够心甘情愿、带著理想和抱负加入我的团队!
要的是华科院软体所这个国家级研究机构背后的研发力量和智力支持源源不断地注入!
这层深度的產学研结合,不是一纸公文就能轻易解决的!”
他身体前倾,语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迫切:“黎老!您是华科院元老,是华科红旗和华软项目背后的奠基人之一,您在开源社区、在软体所的威望和影响力无人能及!
只有您出面沟通、协调,才能真正让那些顶尖的技术人才看到方向、看到希望,主动拥抱这个项目!
让他们意识到,这不是被行政吞併,而是投身於一个比原来更具野心、更有资源、更能实现他们技术理想的新平台!”
黎光楠闻言,沉默了。
厚厚的镜片后,眼神闪烁著复杂的波动。
吴楚之的话戳中了要害。
作为技术出身的院士,他太了解科研人员的思维了。
强扭的瓜不甜。
真要靠行政命令硬把两个国產作业系统团队塞过去,结果很可能是技术骨干流失、人心浮动,
项目半死不活。
吴楚之想要的,是一种基於认同、基於共同愿景的深度融合和自主迁移,这需要他这个灵魂人物的號召力。
良久,黎光楠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深刻了许多,
“唉!老了,本该颐养天年的但你说得对。
这群年轻人,是我看著成长起来的,他们的理想和担忧,我懂。
这事—光靠程序確实不行。我—尽力而为吧!
他的语气沉重而坚定,仿佛肩负起一座无形的大山,
“我会亲自去软体所,去找那几位核心骨干谈。也会在开源社区,把我们的宏图画出去,吸引真正志同道合者。
至於软体所的合作机制—需要时间理顺,我会尽力推动。”
“有黎老这句话,我就踏实了大半!”吴楚之由衷地说道。
这时,一直安静旁听、脸上掛著老狐狸般笑容的王选开口了,声音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这把老骨头,也还有几分薄面!特別是在科委和教委这块。
回头,我和老黎联名写个材料,把情况、前景、必要性都列清楚。直接递上去!
该支持的政策,该打开绿灯的合作机制,一併提!
我就不信,为国为民的好事,还敲不开那些门?
广”
吴楚之闻言,立刻起身,对著两位老人深深鞠躬:“两位老爷子,小子在此-拜谢了!”
王选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神色却重新变得凝重起来,目光如炬地盯著吴楚之,
“作业系统这块骨头,是必须要啃下来的。但是,小吴,”
他声音低沉,“微软那座大山,盘踞了几十年,根深蒂固,用户习惯难以撼动。
你刚才跟小裘说重构wps,要依託汉字底层编码,这步棋很高。
但作业系统层面,windows的用户体验、应用生態已经形成巨大的惯性壁垒—.
你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靠什么去吸引用户切换?总不能硬生生去啃那块硬骨头吧?
那代价怕是你的半导体梦填进去都不够!”
黎光楠和裘博君也凝重地看向吴楚之,这同样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担忧。
挑战windows霸权,谈何容易!
吴楚之嘴角却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那笑容里甚至带著点“奸商”的狡点,
“谁说我要去硬啃windows的直接市场了?我脑子又没进水。”
王选神色凝重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说著,“你虽然年纪小,但你现在肩头上的责任不小,说话不要大喘气。”
吴楚之耸了耸肩膀,“老爷子要是再过几年,那可能確实困难,但是现在"
大佬们,2000年我国平均133人才拥有1台电脑,上网人数2650万人,但这一数字还不到总人口的2%。
而未来,这个数字是多少?我们肯定会有十亿以上的电脑。
所以,现在一切都是荒漠,哪有什么用户习惯?”
他环视眾人,拋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价格“而且,我的作业系统,一套只卖5块钱!不,甚至可以说—买我的电脑,我免费送!
“噗一一!”
正拿起杯子喝茶的萧亚军,听到这话直接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什么?!五块钱?免费?!你小子失心疯了?!
这玩意儿研发投入多大?你靠这5块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萧亚军急吼吼地道,感觉吴楚之纯属败家烧钱。
黎光楠和裘博君也被这超乎想像的低价策略震得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低价倾销了,这几乎就是百送!
靠这怎么活?
靠什么支撑后续投入?
只有王选,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都要睿智的光芒!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妙!妙!太妙了!哈哈哈!咳咳!!”
他再次笑得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拍大腿,“小狐狸!你这招-是釜底抽薪!是连皮带骨的绝户计啊!”
吴楚之也笑了,对王老的反应毫不意外:“老爷子果然厉害!”
这是两院院土,也是那个年代华国i行业最出色的企业家。
真是一点就透!
他转向还在憎圈的黎光楠和裘博君,解释道,
“黎老、裘老,谁规定作业系统一定要靠卖许可赚钱了?
我们做的,是软硬结合的系统工程!
作业系统,只是我们构建整个生態帝国的基础平台和入口!
它的核心价值不是靠许可费体现!
而是为我们建立起一个庞大可控的用户群、一个广阔的应用分发平台、一个粘性极强的闭环生態!”
他眼神发亮,语气充满宏大的规划:“我的果核科技,已经在布局整机终端了。
以后,只要是我果核品牌出厂的电脑,预装的作业系统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自己的开源兼容作业系统!
而且是免费的!
相当於把作业系统的成本,直接算进了整机的硬体利润里!”
“第二,对於其他品牌的整机厂商,比如幻想、长城、同方,甚至你们方振的电脑———"
他看了一眼王选和萧亚军,“我们可以签战略合作协议。
我们提供作业系统0em贴牌授权,一年给个象徵性的打包价,比如一台机器平均-算一块钱?两块钱?够意思了吧?
他们省去了昂贵的windows授权费,还不用背上『用盗版”的道德包袱!何乐而不为?”
“嘶——.
黎光楠和裘博君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瞬间明白了!
这是要用超低价甚至免费策略,迅速抢占作业系统的预装市场!
用庞大的硬体出货量来摊薄作业系统的研发成本,同时迅速建立起用户基础!
“第三,”
吴楚之声音越发鏗鏘有力,直指核心,
“我的作业系统本身是开源兼容的。这就意味著,无论是国外的应用软体,还是我们自己的wps办公套件,未来的游戏、工具软体.只要適配好,都能在上面跑!
一旦用户基数足够大,自然会有无数的开发者、软体公司主动涌入这个平台开发应用!
生態就能自己滚雪球般壮大!
羊毛出在猪身上狗买单!我们的盈利点在於应用商店的分成、在於未来基於这个庞大生態的增值服务!
在於为半导体晶片、为整机销售提供最底层、最广泛的支撑平台!”
“好!好一个软硬结合!好一个羊毛出在猪身上狗买单!”
王选再次放声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用手指点著吴楚之,
“你个小滑头!这种坏水,也就你能想得出来!不过——我喜欢!
这才是市场经济的手段!光明正大又不失狡猾!”
他话音一转,眼中闪烁著更加“阴险”的光芒,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不过嘛你的想法虽好,但阻力也很大。最大的障碍是什么?盗版!
是那些习惯了『免费』windows的用户惯性!”
王选慢悠悠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在场的某些人去听,
“国家为了融入世界贸易体系,为了创造一个公平竞爭的市场环境看来,在智慧財產权保护这一块,是必须下大力气、重拳出击了!
尤其是对使用盗版作业系统这种明目张胆侵犯国际友商智慧財產权的恶劣行为!
必须要严厉打击!形成长效机制!零容忍!”
黎光楠和裘博君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激动的、近乎狂喜的笑容!
“对!对对对!要保护智慧財產权!”
裘博君第一个接口,兴奋地直搓手:“必须双查制!
既查终端用户、那些企业、机关事业单位!也要查销售渠道!
狠狠的查那些组装电脑!
保护外商智慧財產权,这是维护国际形象、优化营商环境的大事嘛!”
黎光楠也是笑容满面,连声附和:“王老高见!这招借力打力,妙!
严厉打击盗版,既保护了外商微软公司的合法权益,又为我们国產作业系统扫清了最大的障碍,给用户一个不得不考虑性价比、不得不考虑合规风险的『正当”理由!一箭双鵰!简直是神来之笔!”
只有可怜的萧亚军萧副校长,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喷水惊,到后来的茫然懵逼,
再到现在听著三个人一唱一和,满嘴都是“保护外商”、“智慧財產权”、“营商环境”、“双查制”这些无比正確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的大词他感觉自己快成局外人了!
他看看笑得像狐狸的王老,看看激动万分的黎院士和裘董,再看看一脸“我就是这么计划”的吴楚之·脑袋里喻喻作响,一片浆糊。
他心里疯狂吐槽:
刚才不还说要打击windows吗?怎么现在变成『保护微软智慧財產权”了?!
这『保护得也太狠了吧?!
保护到让正版windows贵得要死,然后大家被迫『合规』地去用便宜的国產货??
这手段—是阳谋啊!
绝对的阳谋!
打得你满地找牙还得捏著鼻子帮他数钱!
这几个老傢伙和小狐狸心臟!
太特么心臟了!
老子.怎么还是没懂这里的弯弯绕啊!
王选似乎看穿了萧亚军的窘迫,也不点破,
只是笑眯眯地对著吴楚之语重心长地说:“小子啊,蓝图我给你点了灯指了路,资源我也帮你尽力去撬动。但我这把年纪——撑不了你多久嘍——
他眼神深邃地看著吴楚之,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你的动作,一定要快!赶在我闭眼之前,让我瞧瞧—这步棋下完,到底能搅起多大的风云!”
吴楚之看著病床上这位为民族科技奋斗了一生、此刻將全部希望都託付於自己的老人,胸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责任感。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用力握住王选那只枯瘦的手,声音沉稳而坚定,带著一种穿透未来的力量,
“老爷子,您安心!您一定会看见!那一天,不会太远!
我吴楚之,言出必行!
不光您会看到,我们整个华夏大地,都会看到中文信息处理技术引领世界的荣光重现!”
王选靠在病床床头,胸腔里再次传出沉闷短促的震动。
他看著萧亚军那张茫然无助的脸,又瞟了一眼旁边因参透了玄机而神采奕奕的吴楚之,布满皱纹的脸上终於真切地铺开一层无奈又促狭的笑意,像看到一盘令人费解的珍瓏棋局最终被一个意外的手法解开。
王选努力压住咳嗽的衝动,笑意在他眼角堆积出更深的纹路,他转向吴楚之,用那依然带著点沙哑,却轻鬆了许多的语调催促道,
“小子———咳咳——既然悟了这步棋——
他深吸一口气,眼里的光芒重新凝聚,带著难以掩饰的急切,像刀锋渴血、良弓待发,
“那就別耽搁——速去!让我这把老骨头—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某个难以確定但又確实存在、令人心潮澎湃的终点,
“咳咳真想亲眼看看—那个局面展开、尘埃落定的一天吶!”
“您就擎好!”
吴楚之的声音紧跟著响起,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但他目光落在王选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灰败疲惫,以及掩在微微喘息下的衰弱时,心头那簇火焰骤然被泼上一盆凉水,眼神瞬间变得沉甸甸的,里面翻涌看担忧,
“老爷子,”吴楚之朝前靠近一步,声音放得很低,沉甸甸的关切几乎带著实感压过来您得答应我一件事,您这身体是大事。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王选,“现在医生给您的靶向治疗方案一一那个易瑞沙,是最好的路子您万不能再抗拒了!我们——..”
话没说完,王选已不耐烦地抬起枯瘦的手掌,轻缓却又坚决地在空中隨意一挥。像是要拂开一片扰人的落叶。
“贵,不要浪费外匯!”
这个字轻轻吐出来,平淡得像说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却蕴含著一丝不为所动的超然,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怎么样,便怎么样,没什么好强求的。”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床头,神態一片淡漠澄澈,仿佛谈论的是別人的事情。
吴楚之沉默了。
他脸上的忧虑並未散去,反而因为王选的淡然变得更加浓重。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锥子般直视王选那双波澜不惊却又深邃如古井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著沙哑的力量感,每一个字都像在烧红的铁砧上锤链出来,
“不!老爷子,我不答应!”
他几乎是咬著牙说出,同时下意识地將拳头紧,骨节绷得发白,
“这不是您一个人的『命”!那盘棋—我一个人扛不动!我需要您!”
他喘了一口气,声音带著一股近乎狠绝的执,像在宣誓,“挡在我身前替我们遮风挡雨的是您,未来能和我们一起握住那把『刀』,劈开荆棘路的一一也必须还是您!”
空气凝固了。
王选没说话。
他深深地看著面前这张年轻、固执、眼底燃烧著熊熊烈焰又暗含恐惧的脸,那双经歷过太多风霜世故、能在一盘棋局中將无形陷阱编织得滴水不漏的眼睛里,冰封的平静悄然碎裂。
那眼底深处,有什么非常沉鬱、非常遥远,如同从歷史灰中扒出来的东西,慢慢融化,重新点燃。
那不是对生的留恋,更像是一种看到了某条必须继续延伸的使命之路的责任。
许久,一丝极其浅淡,却绝对真实的笑意缓缓在他乾瘦脸颊上舒展开来。
那笑意並不轻鬆,甚至带著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
他望著天板某一块斑驳的痕跡,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终於,那个字清晰地落在带著阳光尘埃的空气里:
“好!”
王选声音依旧不大,低沉沙哑,却像重锤敲在铜钟上,引得人心里喻鸣。
“我王选·——”
他那双苍老的眼眸深处,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一种要强行撕裂命运藩篱的烈性火焰在其中燃烧起来,几乎將人灼痛。
“一一就向老天爷,”他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满室的沉闷,带著千钧之力,
“硬生生借他个十年阳寿!我等得起!我也要亲手替咱们握著那把『刀”!”
那一刻,他瘦骨鳞的肩膀似乎绷直了,如同承载重担的钢筋。
屋里的其他人,甚至连始终处於迷惑状態的萧亚军,都被这掷地有声的誓言震得一时失语。
室內的阳光似乎都因为这个承诺而变得更加璀璨,连空气也为之激盪起来,
吴楚之知道谈话该结束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选,又对著黎光楠、裘博君点了点头,带著一丝疲惫但更多是满志的兴奋,牵起沙发上刘蒙蒙的手:“蒙蒙,我们走吧,別打扰王老休息了。”
刘蒙蒙乖巧地起身,对著王选甜甜一笑:“老师,您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又礼貌地向萧亚军和其他两位大佬道別。
看著吴楚之带著刘蒙蒙推门的背影,王选突然身子前倾,
“咳咳咳—.嗯—”声音低沉暗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咳声过后,他却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尽,却压不住那股骤然进发的激动,
“小子——.千万、千万要走稳!我看不看得到那一天———.不打紧!”
“您会看见的!”
吴楚之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余地,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钉进木头,
“您一定能看见!”
他转过身来紧盯著王选,那目光是如此执著,如此灼热,几乎要穿透那层笼罩在王选身上的屏弱阴影,
“那把『刀』被高高举起、狠狠劈下去、劈开所有前路阻碍的那一天一一我们所有人都会在,
您一定在!”
最后一句话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力气和信念,掷地有声。
王选笑了,挥了挥手,“行!都该干嘛干嘛去,別打扰我老人家找老天爷借命!
小萧,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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